陳念安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對祝繁星說:“剛才那家店,我平時都不進去的,我姥爺不讓我和我爺爺家的親戚來往,我自己也不喜歡他們,他們每次見到我,都會說些很奇怪的話。”
祝繁星愧疚地看着他:“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事兒,我要是知道,就不進去了。”
“沒事兒,我還想和你說‘對不起’呢。”陳念安又舔了一口冰淇淋,“星星姐姐,這個真好吃,我從來沒吃過,很貴的吧?”
祝繁星笑道:“不貴,就幾塊錢,你要是喜歡吃,我明天再給你買,給滿寶也買一個。”
陳念安也笑了,嘴唇上還沾着一圈白色奶油。
祝繁星沒忘了冬瓜,剝出火腿腸來喂它,冬瓜開心得像過年,都不要陳念安了,就黏在祝繁星腳邊打轉。
祝繁星一邊喂小狗,一邊和陳念安聊天:“我已經記不得我媽媽的樣子了,她去世的時候,我才兩歲,但我看過她的照片,你看過你爸爸的照片嗎?”
“我媽媽給我看過幾張。”陳念安說,“她說,我爸爸很帥的,不過我覺得……好像沒祝叔叔帥。”
祝繁星樂了:“你喜歡我爸爸嗎?”
“喜歡。”陳念安腼腆地笑着,“祝叔叔每次來,都會給我帶很多新衣服和新文具,他對我很好的,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祝繁星說:“你媽媽也是個好人,我也特别喜歡你媽媽。”
陳念安:“我知道,你都叫她‘媽媽’了。”
祝繁星:“那你也可以叫我爸爸‘爸爸’呀。”
“不行的。”陳念安說,“我媽媽不讓,她說,他們沒結婚,我不能瞎喊,會被人笑話的。”
火腿腸喂完了,祝繁星站起身來:“走吧,這下是真要回家了。”
陳念安:“嗯。”
兩人剛要動身,有個人晃晃蕩蕩地迎面走來,陳念安看清來人,趕緊低下頭,背過身,裝作沒看見對方。
怎麼又躲人了?祝繁星正納悶呢,就聽那人語調誇張地叫起來:“呦!虎仔,都吃上雪糕了?”
那是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個頭不高,其貌不揚,頂着一頭上黑下黃的半長頭發,身穿緊身T恤和喇叭褲,嘴巴上還留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絨毛胡子,最無語的是胳膊上的刺青,像是用鋼筆尖兒戳破皮膚自己畫的,一個歪七扭八的簡體“龍”字。
就差沒在腦門兒上寫上“不良少年”這四個字了。
祝繁星一直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在錢塘從未遇見過這種人,當即也低下頭,和陳念安一起面壁,可那人不放過他們,大搖大擺地來到他們身邊,伸手搭上陳念安的肩,還攤開了左手:“馮繼強欠我十塊錢,正好,你幫他還了吧。”
說話間,那雙小眼睛還往祝繁星身上掃了一圈。
陳念安看了他一眼:“我沒錢。”
“你沒錢?”黃毛冷笑,順手就往陳念安腦門上招呼了幾巴掌,“騙誰呢?沒錢你吃什麼雪糕?我知道你媽回來了,你肯定有錢,趕緊的,拿出來。”
陳念安縮着脖子挨打,渾身都在抖。
祝繁星氣壞了,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後,質問黃毛:“你幹嗎打他?馮繼強欠你錢,關他什麼事?”
黃毛叫嚣:“他是馮繼強的弟弟,你說關不關他事?少他媽廢話,快把錢拿出來!”
陳念安扯着嗓子喊:“我真沒錢!不信你搜我!”
聽了這話,黃毛居然真的扒拉起陳念安的褲兜搜起身來,的确沒有錢,隻摸到幾塊石頭。
陳念安完全不敢反抗,右手握着“寶劍”,左手舉着沒吃完的蛋筒,就保持着投降的姿勢,任由黃毛搜身。
祝繁星看傻眼了,感覺這樣的事應該不是第一次發生,陳念安好像已經習慣了,那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看得人窩火。
連冬瓜也不敢叫喚,像是見了瘟神,夾着尾巴躲得遠遠的。
黃毛:“你褲子怎麼濕的?尿褲子了?”
陳念安裝死。
“都說了他沒錢。”祝繁星瞪着黃毛,“我們可以走了吧?”
“他沒錢。”黃毛嘿嘿一笑,還搓了搓手,“那就是你有錢咯,小美眉,你也讓我搜搜呗?”
一聽這話,陳念安臉色變了,把半個蛋筒掼到地上,一閃身,已經張開雙臂擋在了祝繁星身前,小小的一個孩子,右手握緊樹枝,眼神兇狠地盯住對方,還用脆生生的童音放狠話:“你敢!”
祝繁星:“……”
一秒變臉啊,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