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樂喧天,人聲鼎沸。
就連卡座過道間都擠滿了人。
而此時的吧台倒成了無人問津的一方小天地。
四十分鐘前,阮瑜被瞿總一個電話喊走了,那會兒,夜濃人還是清醒的,也答應阮瑜應待一會兒就走,結果幾杯雞尾酒一喝,醉意上了頭。
她眼裡映着這燈紅酒綠,坐姿閑散地靠着吧台。
頻閃燈裡折射出的五彩斑斓投在她沾了绯色的臉頰,雖然碟聲吵得人耳膜發震,但夜濃還是随着節奏一下又一下地點着下巴。
就是這該死的酒精讓人眼皮愈發的重,不知不覺的,撐在額鬓的手落了下去。
不遠處的兩雙眼睛早已垂涎許久。
其中一個男人下巴一擡眼色一睇,另一個男人随之站了起來。
“寶貝,怎麼睡在這兒啊?”
一聲試探,見她沒有反應,男人便大着膽子去扶她的肩膀。
吧台裡的調酒師看出端倪,但也不敢過分阻止,隻說:“先生,您和這位女士認識嗎?”
男人豪爽的嗓門一揚:“當然,我們是朋友。”
酒保禮貌微笑,遞過來一張消費清單:“這是這位女士今晚的消費,既然你們是朋友,還請幫忙結一下。”
男人伸手接過,一看上面的金額,眼睛睜大:“三萬多?”
酒吧點頭:“是的。”
男人給旁邊的人遞了個眼神,“我手機還在卡座裡,你去幫我拿來,我先把她扶車上去。”說完,他手臂一圈,将夜濃從高腳凳上帶了下來。
可惜夜濃雙腿虛軟根本站不穩,身子骨軟下去,男人眼疾手快就要去撈她腰,卻被另隻手臂截住。
男人擡眼看過去,先是被對方晦沉的眼神震懾兩秒,反應過來,調子一揚:“你誰啊?”
沈屹骁将人強勢摟到懷裡,看向男人的眼神絲毫不藏着他的攻擊性:“你又是誰?”
男人偷偷觀察夜濃許久了,并未見她有男伴,他心虛卻又故作豪橫:“我是她男人!”
“她男人?”沈屹骁嘴角挂着一抹明晃晃的嘲諷:“你是他男人,那我是什麼?”
對方瞳孔一縮,但是又很快反應過來他應該是想截胡。
他橫着食指一指:“我勸你少管閑事!”
沈屹骁壓着想擰斷他手指的沖動,笑了笑:“我也不想管,這樣,隻要你說出她名字,我就讓你把她帶走。”
男人眼珠子一轉,胡謅了個名字:“王萌。”
沈屹骁看着男人,聲音裹挾着冷意:“你倒是會編。”
話落,懷裡的人突然仰起臉。
“咦?”
沈屹骁心髒微微一縮,低頭看向懷裡時,他眼底的冷然随即淡了幾分,然而下一秒,他臉就被異常溫熱的兩隻掌心覆住了。
夜濃兩隻掌心擠着他臉,沖他一笑:“你怎麼在這?”
還是和過去一樣,一醉酒就喜歡揉他的臉......
被他藏于心底的過去仿佛一場春雨,漫天飄下來。
夜濃臉上的绯色從鼻尖蔓到兩腮,隻見她紅唇一彎,笑得好似一隻餍足慵懶的貓,“别以為我看見你一次,你、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沈屹骁眉心慢慢攏緊,目光沉在她朦胧一層水汽的眼睛裡,難道是上午他站在窗前失神的時候被她看見了?
夜濃已經被酒精浸的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維裡,貼在他臉上的手收了回來,改用伸不直的食指指尖抵着他下巴,“你知不知道,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一、一點都不想。”
沈屹骁冷出一聲笑:“你以為我又想看見你?”
吧台内的調酒師還第一次見到這狀況,他辨不出真假,隻能故技重施:“先生你好。”
見男人沒回頭,調酒師擡高聲調:“這位先生?”
沈屹骁這才扭頭看過去。
“請問你和這位女士認識嗎?”
沈屹骁沒回答,反倒低頭看向懷裡的人,“認識我嗎?”
夜濃捏着他下巴,兩指一甩:“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時隔五年,再見又是揉他的臉,又是甩他的下巴。
還以為是五年前,還以為他會對她千般萬般容忍?
“既然化成灰你都認識,”沈屹骁摟着她的腰,将她發軟的身子骨往上一提:“那你跟人家說,我叫什麼?”
盡管被他摟在懷裡,可夜濃依舊雙腳虛浮得站不穩,索性兩條胳膊攀上他肩,在聽見他沉沉一聲發問後,她仰頭看他,意識混沌,可這張挑不出瑕疵的五官卻與她記憶裡的那張可惡的嘴臉重疊得嚴絲合縫。
夜濃冷嗤了一聲笑,繼而像喊他名字似的喊他:“王八蛋!”
沈屹骁:“......”
調酒師嘴角憋笑,但還是雙手将一紙消費清單遞過來:“先生,如果您想将這位女士帶走,麻煩您把這位女士的單買一下。”
沈屹骁沒有去接,隻問:“多少錢?”
調酒師說:“這位女士一共消費三萬七。”
沈屹骁一手摟緊懷裡的人防止她站不穩滑下去,另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今晚剛辦的卡。
見他遞過來的卡是金色,調酒師忙雙手接過:“您稍等。”
買了單,沈屹骁收回自己的卡,再看向懷裡時,他冷出一聲笑音。
剛才還一副耀武揚威的姿态,這才過去幾分鐘,人又醉回到腦袋都擡不起。
沈屹骁深吸一口氣,将高腳椅上的包挂到肩膀上,直接将人攔腰抱出酒吧。
沈屹骁來的早,車就停在酒吧門口為數不多的停車位裡。
将人放到副駕駛後,他沒有立即抽回摟在夜濃肩膀後的手臂,而另隻彎在她腿彎的那隻手緩緩壓在了座椅邊緣。
整整五年不見的臉,從來隻會出現在他夢裡的臉,如今真真實實的,離他不過寸許。
究竟是喝了多少的酒,臉上的潮紅竟然能從額頭一整個蔓到鎖骨。
如果今晚他沒有出現,她豈不是要被那個男人帶走?
都五年過去了,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怎麼還是一點都沒變。
不敢想的後果在他腦海裡快速閃過,沈屹骁深深一個呼吸。
如果說上午見到她是事先有安排,那現在又毫無預兆的在酒吧裡碰見又算什麼。
是京市太小了,還是說她和他的緣分未盡?
緣分......
沈屹骁嘴角掀起若有似無的弧度。
就算是緣分,怕也是孽緣吧。
那晚,他将她堵在宿舍樓後,求她的話說盡,她也不為所動,甚至在他咬牙說出【真要跟我分手,那這輩子都别再讓我看見你】那句話後,她也隻留給他冷漠一眼。
那一眼之後,她就走了,頭也不回。
那現在再回來是什麼意思?
故意試他的反應?
那她又想要他給出怎樣的反應?
目光一寸一寸掠過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沈屹骁壓下心頭的酸楚:“夜濃,你真是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