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聽蹲在貨架邊,擰着眉,糾結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
她起身,什麼都沒買,直接出了7-11便利店,往沈珈述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
事實上,沈珈述好像并沒有什麼目的地,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了很久。
鐘聽就跟在他二十步之外。
見他拆開煙盒,她蓦地想起來,之前那隻銀色打火機還在自己這裡,忘了還給他。
隻這一走神,不遠處,沈珈述陡然消失不見。
鐘聽跟丢了人,有點驚慌失措,連忙往前跑了一段,目光飛快地四下逡巡着。
這裡還在紅牆弄堂邊緣範圍,不過距離錦西路已經有段距離,是弄堂的另一邊,也是一片比較混亂的地方。
不知不覺,她竟然跟着沈珈述走到了這一段路上。
鐘聽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色,心裡開始害怕。
雖然沒有下雨……但……
要不要立刻掉頭回去算了?
可是沈珈述好像是真的受了傷,至少、至少應該确認他沒事吧。
哪怕隻是普通同班同學,似乎也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鐘聽猶豫不決。
眼神卻沒有停下搜尋。
這段路有進紅牆弄堂的巷口,沈珈述正是在巷口位置消失的。
往裡一步。
小巷兩邊并不是完全的住戶區,而是挂滿了各類招牌,十分搶眼。
網吧、台球、按摩、遊戲廳、成人用品……
距離鐘聽最近的那個招牌是【台球館請上二樓】。
她心中有了底,按照招牌上的箭頭方向指示,走進左邊的一扇小門。
門裡頭直接就是樓梯間。
樓梯間逼仄狹小,隻能容一人通過,還嫌擁擠。
不僅如此,頭頂的燈光無比昏暗,還時不時閃動一下,有點電壓不穩、随時會跳閘的感覺。
僅憑這通道,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的台球館。
鐘聽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髒怦怦直跳,緊張得身體都有些不受控地微顫。
她做了個深呼吸,咬着牙,握緊了手機,繼續往上。
幸好,走完半層,第一個樓梯拐角處,熟悉的人影再次出現,撫慰了這種害怕感覺。
沈珈述靠在拐角陰影裡,咬着煙,臉色慘白,雙目緊阖,一動不動。
鐘聽還沒平靜下來,又被他這模樣吓了一跳。
顧不得多想,她立馬上前去,輕輕點了一下沈珈述的手臂。
【你還好吧?】
沈珈述睜開眼,入目處,就是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這句話。
繼而,他看到了舉着手機的單薄少女。
“……豆芽菜?你怎麼在這兒?之前不是跟你說别來這裡附近麼。”
鐘聽立馬收回手機,打字,再拿給他看。
【我在路上看到你。你是不是受傷了?】
沈珈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将煙按滅,“這麼巧。”
他沒有回答鐘聽的問題。
但鐘聽也不需要他回答了。
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經重得能穿透衣服,不容人忽視。
鐘聽:【你應該要去看醫生。】
就這短短幾句話功夫,他不僅臉色白,連唇色都變得慘白。
看起來完全就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沈珈述随手揮開她的手機,聲音倒還是蠻有力氣的,“少管閑事。時間不早了,回家吧。晚上附近更不安全。”
說完,他直起身,扶着牆,似乎打算繼續往上。
下一秒。
沈珈述感覺到,手臂被輕輕握了一下。
他側過頭。
鐘聽已經站到他旁邊,手臂翻轉,墊在他手臂下,一副打定主意要扶着他的樣子。
她沒有手拿手機了,隻能用口型,一個字一個字地對他說:[我送你上去。]
“……”
樓梯間這個小瓦數的燈泡依舊在一閃一閃,黯淡不已。
小姑娘滿臉倔強,嘴唇翕動過後,便抿起唇,不再說話,隻是看着他。
她的眼睛十分明亮,有着玻璃珠一樣的剔透感。
她的手臂也彌足細瘦,伸出來時,比瘦卻不弱少年還要細了不少。
沈珈述低下頭,定定與鐘聽對視了片刻。
倏地,他有些痞氣地笑起來,伸手,輕輕扯了一下她垂在耳邊的頭發,開口:“行,我不上去了。”
“……”
“那你說我該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這樣行吧?”
“……”
“豆芽菜,說話。”
鐘聽嘴唇再次緩慢地動了兩下:[醫院。]
隻是,沒等她說完,沈珈述直接把手臂挂到了她肩膀上,整個身體的力量泰半都落到她身上。
鐘聽沒有防備,也撐不住他這個大高個兒,差點摔下去。
還是沈珈述拉了她一把,讓她能重新站定。
這個姿勢,兩人堪稱親密無間。
但鐘聽壓根沒有心思胡思亂想。
沈珈述身上的血氣快要将她淹沒。
她怕他失血過度暈倒,隻得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腰,整個人奮力頂住他的手臂,讓他能從自己這裡借點力。
很快,沈珈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不去醫院。”
“……”
“除了醫院哪裡都行。豆芽菜,我給你三十秒時間想,想不出來我就走了。”
鐘聽愕然。
去哪裡?
除了醫院,他還想去哪裡?
她沒想出任何眉目,沈珈述已經不緊不慢地開始倒數:“還有二十秒。”
“十五秒。”
“十秒。”
“……”
鐘聽顧不上再細想,仰起頭,空出來的那隻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自己。
[我家。]
怕他看不懂自己的唇語,她又指了指自己,跟着比了個睡覺的姿勢。
這個答案,令沈珈述也少見地愣了一下。
“……去你家?”
鐘聽還想解釋,沈珈述立刻伸出手,在她面前攤開手掌,“寫。”
鐘聽點點頭,一筆一劃地在他寬大掌心寫字:【我家有紗布和傷藥。】
頓了頓,她咬咬唇,再寫下一句。
【沒有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