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亭貞在春宴最後面色不愉,隻淡淡吩咐了兩樁事。
一是此次繡球招親,全憑天意,切不可多生事端。
二是祝賀各位喜結良緣,佳偶天成,早定吉日。
葉亭貞臨走之前還特地關照了一下謝臨棠,他對同坐一桌的景安淡淡一暼。
“既然緣分如此,不妨你二人的婚期定在同一日如何?”
謝臨棠倒是沒什麼所謂,早嫁一日,晚娶一時的,遂拱拱手。
“全憑王爺定奪。”
景安也是颔首,“全聽王爺吩咐。”
葉亭貞面露可惜之色,心裡愈發憤憤不平起來。
籌劃這些時日,竟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轉念一想,不過一個葉亭菡罷了,謝家家财萬貫,或許還有些用處。
現在還是暮春,花都凋謝的差不多,枝頭可見果兒慢慢長大,有鴉雀掩在翠綠的葉子下停在樹梢鳴啼,聲音清脆。
春宴舉辦的圓滿,自從先帝逝去,汴京還不曾好好熱鬧過一番,尤其是王府與謝家的喜事,這讓衆多百姓津津樂道。
沈荠自回了連雲坊周遭便不自在,尤其見到景安坐在石桌旁邊,更是不知道該如何看他。
實際上自春宴以來他倆不曾好好碰過面。
景安接連幾日被葉亭貞召見。
他此次考試雖中規中矩,不太出挑,但葉亭貞有意擡舉,所以給他了翰林院侍講的職位,按理應該是給皇子們講授的官職,隻是當今聖上年幼,并無子嗣,因此也是個閑職罷了。
景安并不氣餒,相反還覺得可能是哪個官職的候補。
不然葉亭貞不會費如此功夫來擡舉他。
這麼想着,就見沈荠走出廂房的身影一頓,走也不是,退也不是,頗有些好笑。
“沈荠。”
沈荠耳根處紅了一下,但也不想被他平白看扁了,遂捉裙走到他身旁,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怎麼了?”
她站在他身旁,有着居高臨下的意味。
這廂輪到景安耳緣微紅,手指輕輕叩着光滑的桌面,發出點點清脆的叩擊聲,仿佛如琴音一點點的敲擊着她的耳膜。
他根本沒有找到要和沈荠說的話題,就這麼幹脆直白的喊了她的名字。
果然沖動了些。
“……你餓了嗎?”
又是這個蹩腳的理由,他感到臉頰都快燒起來了。
沈荠有些疑惑的擡頭看着天,午膳……這個點似乎有些早了?
“要不我去給你下碗面吧。”
她在心裡暗歎自己果真聰慧,将這尴尬局面化解時,誰料景安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
“沈荠,你覺得怎麼樣?”
如此沒頭沒腦的問題,沈荠似乎站的有些累,索性坐于他對面,長睫垂落正好遮住那雙丹鳳眼,顯得分外柔和。
她目光微頓,本來還有些躲閃,聽得此話,眼神在景安身上掃視一番,他身着淺白色衣袍,清冷出塵。
沈荠微微離神半刻,這才輕聲道,“你人長的好看……性格雖然冷冰冰,但是也能接受。”
景安聞言手指微頓,保持不動的姿勢,身形僵硬了幾分。
沈荠見他還沒有答複,以為是這個答案他還不滿意的時候,心裡卻道他表面冷若冰霜,實際上有喜歡旁人誇他。
她複而啟唇欲再補充兩句時,卻聽景安輕咳一聲,神色頗有些不自在。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沈荠看着景安臉上也染上一片可疑的紅霞時,不覺反應過來是自己會錯意。
還以為是景安問她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她暗自咬牙心裡恨不得将景安千刀萬剮,不過還慶幸沒有說出什麼過分的話來。
“你是說葉亭貞這事?”
景安颔首,婚姻大事又不是集市買菜這般強買強賣,若她實在不願,他也不會強迫,隻是現在他尚與實權,與葉亭貞抗衡實在是以卵擊石。
可為了沈荠他可以一試。
“前日徐侍郎家的夫人來過一趟,要我給徐小姐做兩件衣裳添作嫁妝,你可知她抛繡球那日是誰接住的嗎?”
景安搖搖頭,視線與她交彙。
“正是陳辭周。”
她語氣淡淡,雖不知陳辭周是何人,在她記憶中好似不曾聽過他的名諱。
但她總覺得陳應清之死與他有脫不了的幹系。
景安沉吟片刻,“那就暗處留意着,畢竟這個人看來有幾分本事。”
他向來深處承明殿不曾見過諸多朝臣,一心隻在聖賢書上,現在才知葉亭貞在父皇與他看不見的地方早就将實力滲透在各個角落。
他不戰而敗。
“對了,謝臨棠那邊怎麼說?”
沈荠在得知謝齊身子不濟後特意去錦繡記看望,沒想到現在整個錦繡記包括底下的布莊都是大門緊閉的模樣,她隻好折返回來。
景安半刻緘默後,心裡隻剩無限唏噓。
“婚期定于下月初七。”
那便是五月初七。
還有二十日的籌備時間。
日至當空,這個時候的日光是最舒适的,再過些時日就該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