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羅笙樂壓低鴨舌帽,扶正了胸前的名牌,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出沒在不起眼的角落。
希望其餘“同事們”不要注意到我,不要注意到我……
她在心底不斷祈求,卻仍然在一個拐角處,被迎面而來的一個藍領管理員叫住:“哎,那邊那個!快過來幫幫忙。”
羅笙樂正想逃走的身形一頓,覺得轉身就走同樣不是長久之計,隻好又壓了壓帽檐,老老實實地走近管理員,聽她數落一頓:“B館的工作那麼繁重,其他人都忙不過來,你倒好,一個人在這裡遊手好閑?你叫什麼名字?”
緊張得心髒狂跳,羅笙樂緩緩吐出一口氣,勉強維持住表面的鎮定,聲音含糊地回答名牌上的名字:“林烨。”
“哦,”管理員見她深深埋下頭,還以為是羞恥于偷懶被抓,沒有起疑,“林烨……你就是今天新來的?既然是第一天上班,我就不追究了,以後認真工作。”
見蒙混過關,羅笙樂心中一喜,連連點頭稱是。
真巧啊,她随便敲暈一個人,居然正好就是第一天新來的員工,沒有人熟悉她的長相和聲音。
這麼幸運,不會是叙事者先生降下的眷顧吧?
羅笙樂感激而尊敬地瞄了一眼身旁的玻璃,沒敢多看,更不敢細想這位神秘者到來的緣由。
管理人員認為她認錯的态度還算實誠,沒有多加為難,低頭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催促道:“你盡快去雜物室多拿幾個幹淨的水桶,拎到B區,快點兒啊!”
說完,就一如來時那樣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幸好羅笙樂提前探查過水族館的地形結構,不難找到員工工作區域,她很快就借着工作服混進工作區,找到雜物室,拎起水桶就出發了。
另一邊,易逢初正坐在家中,全神貫注地關注着羅笙樂的一舉一動。
如今羅笙樂沒有随身拿着手機,他就隻能通過類似屏幕的光滑玻璃觀察副本。
在左右都是玻璃的長廊裡還好,但一旦到了A館和B館相連的通道,四處都是堅實的牆壁,易逢初能看到的視角就較為有限了。
他盯了一會兒屏幕,困惑地提問:“你以前在副本裡的視角,有這麼局限嗎?我怎麼覺得這次格外模糊……”
【我也不清楚,】手機難得表現出疑惑,【好像有某種力量,某種……與我相似的力量,正在阻攔我滲透進這個副本。】
“怪不得是被你标注為麻煩的副本啊。”易逢初感慨一聲。
他的指尖一下一下點在屏幕上,面露思索之色。
他也在思考,為什麼羅笙樂随便挑中一個員工,偏偏就那麼巧合?
羅笙樂身在危機四伏的副本世界,沒有餘力探究這一點,隻能樂觀地把這次“幸運”歸因于神秘力量的幫助。
但扮演“叙事者”的易逢初卻明白,他剛剛什麼都沒有做,手機在遊樂場副本中的直接影響能力很有限——因此這巧合就更顯得刻意。
“或許不存在什麼巧合,有的隻是必然,”易逢初若有所思地想,“管理員從來沒有說過,新來的隻有一個人——也可能是一批人。”
管理員的态度這麼稀松平常,可能是習慣了一批又一批新人來到水族館工作,又因不知名的原因永遠消失在崗位上,如同丢進火堆中的柴薪,源源不斷地消耗着。
至于為何新成員更換得如此頻繁,那就不必多說了,必然是這座水族館的問題。
“‘籠罩在水族館上空的陰霾’……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易逢初露出一抹饒有興緻的微笑。
在他思索時,羅笙樂也很快來到B館前。
下午時,她也曾經來過這裡,但那時B館大門緊閉,幾乎有手腕一半粗細的鐵鍊纏住兩邊門把,還有安保人員頻頻來回巡邏,讓羅笙樂找不到機會闖入。
現在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安保人員隻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她一眼,就沒有多在意,原本封鎖的大門也明晃晃敞開,方便工作人員進出。
跨進門的一瞬間,羅笙樂就感到空氣變得粘稠了起來,鹹鹹的、潮濕的氣息中猶帶一絲魚腥味,灌入她的鼻腔。
兩手都提着水桶,空不出手,羅笙樂就暗自使用了異能,讓一道來自外界的清新空氣包裹住她,如同一層薄薄的隔離膜。
走進B館,四處的反光面又多了起來,羅笙樂餘光瞥見又一行銀色的字,祂似乎有些好奇和興味:【在你的感觀裡,這裡的氣味似乎并不令人愉悅?】
怎麼感覺祂像是在隔着玻璃觀察一個小小的生态瓶,對裡面生物的感受起了興趣似的……
對了,魚——這不正是像她之前隔着玻璃看魚群一樣嗎?
因為足夠無害,所以無論是看魚在水缸裡悠閑地兜兜轉轉,還是看它們為了一點魚料而相互追逐、攻擊,都很有意思,看着看着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消磨盡了……
難道,這就是這位神秘而寬容的上位者平時看玩家們的視角?
羅笙樂暗自胡思亂想,面上還是很穩重的,她對着那行字輕微點頭兩下,表示肯定,接着就四處打量起來。
比起A館的幹淨整潔、裝修優美,B館有種不加修飾的粗犷簡陋,頭頂上的白熾燈表面破了一角,露出幾條電線,牆邊堆積着用以防塵的紅藍白三色的塑料篷布,垂在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
因門窗長時間封死,這裡面的空氣不太流通,悶熱的空氣氤氲着腥臭味,捂得羅笙樂額頭很快沁出豆大的汗珠。
某種程度上,水族館稱B館是由于正在重建而不對外開放,似乎也不能算是說謊,就這簡陋的工地風格,就算大門敞開也不會有遊客願意踏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