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個夢境的主人,認為該被展覽的并非魚類,而應該是人?
這是什麼品種的變态?
羅笙樂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懷疑對象,自然是她最熟悉的非人類“叙事者”,但她很快否認了這個猜測。
雖然由于種族和能力之間巨大的差異,叙事者先生有時會做出令她惶恐的事……但羅笙樂認為,祂本身對于人類的态度還是偏友好的,不然祂也不會有興緻通過手機的形式,和不同副本裡的玩家交談。
叙事者先生應該還不至于在夢境中想象這樣奇怪的場景。
把人裝進養魚的水箱,放在水族館展覽……
沉吟片刻,羅笙樂從這個舉動裡,品味出了一點洩憤的味道。
夢境的主人好像在憤怒,在通過這些事物發洩對于人的怒火,可是為什麼呢?
這怒火因何而起,又因何爆發?它與水族館有什麼關聯?
一時間想不通,羅笙樂就暫且放下這個疑問,繼續向前。她很快跨越了長長的走廊,來到員工區域附近。
路過一面白牆時,羅笙樂忽地“咦”了一聲,彎下腰湊近看去。
這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幼童生疏地握着筆,一筆一劃寫下的,可是羅笙樂仔細辨認,卻發現這種文字并不屬于她所見過的任何一種文明。
……而她偏偏就能夠讀懂,經由未知文字為媒介,信息以一種流暢的速度流淌進她的雙眼。
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叙事者”給出的那一條小蛇的功勞。
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額頭,羅笙樂解讀出這幾行文字:
「母親讓我停留在這裡,等待……的歸來,我會做到的……」
「等待母親的第三百天,有些姐妹兄弟開始背棄誓言,離開此地,有些同伴死于母親仇敵的捕殺。」
「而我還在這裡,我會永遠留在這裡,永遠等待母親的歸來……」
“難道這就是系統任務裡,那個與母親走失的孩子?”
羅笙樂目露同情:“一般這種情況,可能是那位母親已經抛棄了孩子,或是出了某種意外,無法履行諾言回來。”
無論是哪種可能,羅笙樂都傾向于認為,這位母親不可能再回來了。
輕輕歎息一聲,羅笙樂正想向前探索,卻頓時感到地動山搖。
她聽見一聲恐怖的嘶鳴怒吼響徹整個水族館,像是一千根刺似的紮進她的耳膜。
大地在開裂,牆壁在融化,世界在倒置——整個夢境都搖搖欲墜,仿佛被某種強大的力量猛地撕扯,承受不住一般四分五裂。
作為不幸見證這場變故的人,羅笙樂像是被塞進一個巨大的、最高轉速的洗衣機,旋轉、旋轉着就被甩出這個夢境。
在她的意識徹底模糊的最後一刻,羅笙樂遠遠望見一個龐大如山脈的身軀,無數猙獰的蛇頭相互纏繞着,鎏金的眼瞳閃爍在銀白如雪的鱗片之間……
隻這麼遙遠的一眼,羅笙樂的精神就像是被重重錘了一拳,雙目在灼痛,精神在撕扯,大腦在尖叫。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在跟着尖叫的,但是又發覺她似乎根本沒能張開嘴,極端的痛苦像一隻巨手,狠狠地攥住了她,而且越攥越緊,越攥越緊……
直到最後,她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因脫離這個夢境而眼前一黑的,還是單純被這道恐怖的剪影震懾暈死過去的?
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那驚鴻一瞥的鎏金眼瞳會如同烙印一般,給她留下永生難忘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