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逢初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手機屏幕,開始整合目前為止得到的情報。
首先,所謂的鲸魚骨是活着的,它應該不僅僅是鲸魚的遺體,而是來自于神性生物、神明後裔;
其次,整座水族館同樣擁有活性,它内部會浮現出未知的文字,像是什麼生物的思緒或者日記;
最後,“鲸魚骨”會長大,或許總有一天會成長到普通建築難以容納的大小,而水族館正好在幾十年前被推倒重建……
“鲸魚骨,應該就在水族館裡。”
沉吟兩秒,易逢初很快就得出結論,“亦或者說,新的水族館就是依骨而建的。為了隐藏它,上一任館長選擇沿着巨大骨骼的形狀砌起牆壁,在殘骸内部建起長廊、大廳和大大小小的房間……”
“我猜,鲸魚骨應該是海洋領域的神性生物?那工作人員們的認知都被扭曲成‘魚類最為完美’,就說得通了。”
“對于海洋的子嗣而言,無法在海中生存的人類确實是劣等生物。”易逢初如此猜測道。
沉默已久的手機忽然出聲,肯定了他的想法:【鲸魚骨應該是潮汐之母的子嗣。】
【在神秘世界中,作為一位神祇的血裔和眷屬,它和它的同類們被稱為海潮聖子。】
【在鼎盛時期,它們曾遍布各個世界的大海底部,是幫助母親統治海域的王族……】
說到這裡,手機意味不明地補充一句:【可惜,自從潮汐之母的狀态有異,不再正常回應祈禱、提供庇護,海潮聖子的時代就逐漸落幕了,如今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握緊手機,羅笙樂同樣意識到,原來她一直都行走在神明後裔的殘骸之中,面臨着高層次的污染和危險……
面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現在羅笙樂更加關注的問題是:她應該怎樣平息一位神裔屍體的哭泣?
她總不可能把這位神裔的母親請過來,讓祂們“母子團聚”吧?
不。
羅笙樂覺得就算她真的可以做到,以鲸魚骨在夢境裡展現的,對于人類的憤恨程度,也不一定會放她一條生路。
在這位神裔眼裡,人類先是把它沉沒在海中、等待母親歸來的部分.屍骨拖回陸地展覽,後又讓它目睹人們把魚類——形态與它更相近的“同族”圈養在水缸裡,供人觀賞取樂的行徑……
隻要想象一下它的怒火,羅笙樂就感到頭皮發麻。
說不定在它看來,把人關在水缸裡培育成魚,既是一種洩憤般的懲罰,也是一種寬恕和進化?
等江館長透露完他所知道的一切,羅笙樂就挂掉電話,面色凝重地開口:“叙事者先生,看來這個支線任務,以我的能力是無法解決了。”
“我能做的,隻有小心翼翼活過這三天。”
易逢初卻覺得她還是太樂觀了,繼續引導她:【不隻是你——任何普通的遊玩者,都不可能解決涉及神裔的争端。】
【那系統為何要不斷挑選你們,來完成理論上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羅笙樂猛然怔住,一股涼意順着她的脊背,從腳底蔓延開來。
易逢初不無譏諷道:【在遊樂場,你們是供神取樂的玩物,是平息神嗣怒火的祭品,是打探真神狀況的棋子。】
【——唯獨不是你們自己。】
【從進入這個副本的那一刻,你們就被抛棄了,你們注定以血暫時澆滅神嗣的憤恨與悲傷。】
在羅笙樂愕然而驚怒的神色中,“叙事者”以一種異常直白的口吻,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系統背後的意圖。
所以支線任務,不是不可能完成……恰恰相反,每一個葬身水族館的玩家,都會在最後時刻完成任務。
隻是,他們無法活着完成這個任務罷了。
羅笙樂隻感到心髒被緊緊攥住,臉上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荊棘抽打過臉頰一般,被當成祭品和棄子的不敢置信、悲傷與憤怒,一切情緒都交彙在一處,奔湧成漩渦。
就在這洶湧的漩渦中心,她仿佛能聽見叙事者先生的輕笑,祂近乎蠱惑地詢問:【你甘心嗎?】
這簡單的四個字,久久盤旋在羅笙樂腦海中,像是一隻銀白的飛鳥掠過水面,羽翼扇動起驚濤駭浪,使她無法平靜。
她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像是一尊凝固的塑像,内裡卻有滾燙的怒火從心扉間噴湧而出,在她愈發急促的呼吸聲中爆發。
沉默良久,羅笙樂聲音略帶沙啞,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斬釘截鐵地回答:“我不甘心。”
【那就在夢境裡呼喚我,迎接我的降臨吧。】
透過緩緩消失的銀白色字迹,羅笙樂似乎能隐約想象到一抹神秘的微笑。
如果祂真的是心懷惡意的邪.神,恐怕沒有人能逃脫祂的蠱惑和挑撥吧,羅笙樂想。
在許多神話傳說中,蛇代表的意象都有蠱惑、神秘、智慧……正如這位群蛇之王,似乎總是能以溫和平靜的姿态,舉重若輕地掀起最為洶湧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