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來到實驗室的波狄娜忍不住惶然地四處打量，她走在寬敞的通路上，兩邊是許多巨大的透明罐子，每個罐子裡都泡着一個人。

有長頭發長着黑角的人，有長得像蟲子的人，有皮膚青黑長着三隻眼睛的人……

波狄娜不敢亂問，她趕緊追上前方的堕落神們，慌張地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會跟她說的，這都怪我……”

堕落神們沒人理她，隻是如行屍走肉般走向熟悉的地方，他們已經絕望到沒精力管其他事了，或者說不認為她能改變即将面對的悲慘命運。

來到實驗室深處的空地上，堕落神們熟練地跪成一排，等候發落。

波狄娜環顧四周看到不少精密儀器，短暫的猶豫後，她也學着衆人一起跪下。

不多時，從他們經過的走廊裡傳來高跟靴落地的聲響，堕落神們恨不得把自己壓成一張紙片貼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

艾克絲不在意地瞥了眼地上的堕落神，目光在實驗室裡掃過，沒看到波狄娜，重新放低視線才發現她混在衆神堆裡跪着。

“波狄娜，你過來坐我對面，”艾克絲走到不遠處的小圓桌旁坐下，不辨喜怒道，“至于你們……反思一下哪裡做錯了，我等會兒挨個問話。”

衆神趕緊給出回應：“是，明白！”

波狄娜試探着坐在桌邊，不安地低頭揪住衣角：“我、真的對不起……”

桌面上憑空出現一套茶具，裡面存放着泡好的熱茶，艾克絲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喝點吧，放松些。”

“……”波狄娜的眼角還挂着淚珠，她唇瓣顫抖，隻會重複着說對不起。

艾克絲喝着自己的茶，就算剛才有些驚怒，現在也已經釋然了，畢竟她的情緒本就淺淡。

她理性地開口：“鑒于你并非出于主觀地犯下過錯，我不會特别怪罪你，當然，你依舊要用實際行動贖罪，我想你應該沒有異議？”

波狄娜這種狀況不是折磨一頓就能解決的，那樣反而可能加重病情，她顯然更需要得到安撫。

“當……當然！”波狄娜的眼睛亮起光芒，好像一下有了精神，甚至有點過度亢奮，“贖罪！好的！告訴我需要怎麼做吧！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做的！”

艾克絲用手指敲敲桌面，反而對她順從的表現發出斥責：“冷靜，你最需要的就是冷靜，坐下喝茶！”

波狄娜吓得立刻坐回椅子上，一口悶掉整杯茶，結果被嗆得直咳嗽。

艾克絲忍不住皺眉，納悶地探究：“你到底是怎麼了？誰給了你這麼大壓力，什麼都不做就不行嗎？”

波狄娜一下子變得驚恐，拼命搖頭：“不行……不行啊！什麼都不做的話……不要，更多地需要我我、贖罪……我很有用，我錯了，真的全都、對不起……！！”

她的精神再度陷入混亂，口中的句子破碎不明，神情也變得痛苦。

艾克絲立馬催動神印安撫她：“唉，你可真難搞……”

等她稍微平靜下來，她才不得已地問：“我能讀取你的深層記憶嗎？因為這會侵犯你的隐私，所以我征求一下意見，你可以拒絕。”

綜合部這幾個堕落神的記憶她早就搜查過了，而出于對朋友的尊重，除了偶爾力量控制不到位，會看到一些淺層想法和記憶，她并沒有讀過其他神明的深層記憶。

現在艾克絲是想從波狄娜的生平經曆中尋找線索，看看她的心結到底源自于哪裡。

“沒問題！你随便看，隻要你願意接受我！”波狄娜一口答應，沒有半點不自在。

但看了她的記憶後，艾克絲更加困惑了，因為波狄娜長久的生命中并沒有發生過足以讓人崩潰的惡劣事件，也就無從探究她這副樣子的由來。

其實這也是艾克絲長久以來的疑惑，她一直都在研究神明堕化的原因，原本以為是神明們曾受過某種強烈刺激才會性格劇變、精神崩壞，可事實上絕大多數神明的經曆都沒有端倪。

于是艾克絲隻能猜想神明可能會随着時間流逝而堕化，這就引申出了幾個全新的問題，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衆神的堕化程度不符合規律？這是否跟個人意志有關？她将來也會不受控制地變得瘋狂嗎？是否會出現下一位新生法則神來對付她？

這樣可不行，絕對不行，她是要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所以才要統合衆神，凝聚力量形成勢力以應對未來——當然想交朋友也是真心的，

艾克絲暫時沒什麼好辦法，隻能指指後方：“那邊有個實驗台，你躺上去，我得想辦法讓你安定一點。”

“好的好的！”波狄娜毫不猶豫地照做，乖乖躺在台子上一動不動。

艾克絲這才有空将視線落到在一旁跪了許久的衆神身上：“你們過來，想好了吧。”

衆神聽見聲音猛地一哆嗦，又趕緊膝行過去，依舊深深垂着頭。

艾克絲漫不經心地喝茶：“從索内薩開始，挨個說。”

“我我……”索内薩冷汗涔涔，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關鍵是他根本什麼都沒做啊，連波狄娜都不是他帶的！

艾克絲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說不出來？你是覺得自己沒錯咯？”

“不是、不是，我錯在……”索内薩使勁搖頭，忽然急中生智，“我錯在什麼都沒做！我應該幫、幫忙……一起教她……”

艾克絲摩挲着茶杯：“嗯，下一個。”

他的思路倒是給後面的人不少啟發，斯維斯緊閉雙眼飛快說道：“您明明說了是交給我們所有人，我卻把責任推給别人，沒沒沒有仔細上心，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