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細想,放過此事,把他和其他屍體扔在亂葬崗,回城去了。
至于這具屍體,讓我們來看看它的軌迹。
目前,亂葬崗。
一個時辰内,乘着老劉的闆車,翻越數個山頭。
兩個時辰前,從懸崖墜下,在峭壁樹幹的緩沖下落在闆車。由于一車屍體在下邊墊着,該屍體毫發無傷。一旁歇息的老劉甚至沒聽到丁點聲音,毫無所覺帶上它繼續趕路。
時間線撥回兩個時辰前。
泸州城外的荒山,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穿梭在陡峭的林間,哪怕背着沉重的棺材也沒影響速度,步伐輕巧如履平地。
男子快速瞥眼後方,數十人緊跟而來。
他腳步一轉,奔向山頂,在懸崖邊緣停下,立起棺材。
濃霧洶湧撲來,好似要把他連同棺材吞入腹中。
他翻身躍起,如古松般站在棺材頂端。
從懷裡取出小本子,邊念邊寫。
【《江覆水傳》開篇:
接受任務的第二天,江覆水單槍匹馬......】
“哪來的馬?換個詞。”
江覆水劃掉單槍匹馬四字。
【孤身一人闖入皇陵,擊敗所有護兵和錦衣衛,從中盜出(劃掉)救出建文帝屍身。】
【為了表示對前任皇帝的尊重,以及展示自己的實力,江覆水沒有用便利的方式,而是選擇棺材。】
【從應天到蜀地,片刻不敢歇息,最終于泸州城外被追上。】
這句寫完,暗衛正好追上,三十餘人堵死所有下山的口子。
他們比劃手勢,互相交流。
「是他嗎?」
「肯定是,廢帝屍身就在棺材裡。」
小本子記錄。
【第一波趕來的是直屬當朝皇帝朱棣的啞衛,實力不輸錦衣衛,守口如瓶。】
江覆水捏着喉嚨,故意用低沉的嗓音說話。
“本座不殺無名之人,我乃白蓮教左護法江覆水,報上你們的名号。”
說完,他揭開面罩,興緻勃勃觀察衆人的神色。
手下沒停。
【得知盜屍者的真實身份,啞衛們吓得驚呼出聲。】
暗衛細細端詳對方的臉龐,年輕俊朗,英姿飒爽,确實像白蓮教左護法。
首領在紙條寫下【白蓮教反了】,系在信鴿腳上。
江覆水不解皺眉,“怎麼沒點反應?”
信鴿飛躍的瞬間,他提筆一甩,墨點落在信鴿腦袋,立成陣法,魂魄灰飛煙滅,屍身墜地。
暗衛們對視一眼,五人同時沖上前去,射出一根根銀針。
江覆水捏着面罩一甩,黑布放出藍色陣光,面罩所過之處,銀針如陷入蛛網的蟲子般封住不動。
輕輕一揮,兜住一網的銀針如雨紛落。
暗衛首領抓住機會,運轉陣盤。
銀針表面現出一模一樣的紋路,轟隆爆炸,一枚枚銀針頓時成了一個個炸彈,火光四起,濃煙滾滾。
一枚銀針落到棺材邊緣,棺蓋炸飛,裡面躺着一具屍體。
衣袍換了身尋常麻布僞裝,面容分明是廢帝朱允文。
“啊——啊——”
江覆水歪着腦袋,拍打耳朵,大聲喊叫。耳朵暫時失聰,隻有持續不絕的嗡鳴。
“真是的,比塗山的狐姥爺還無恥。”
他繼續記錄。
【暗衛們強忍懼意,發動第一次攻擊,沒有對江覆水造成任何傷害,衆人懼意更甚。】
“給點反應好不好!”
暗衛們正打算再次攻擊,棺材裡的屍體緩緩朝外傾倒,前方是千丈深淵。
衆人見狀,紛紛變臉。
“這才對嘛!”
江覆水記道,【變臉之快,戲劇名角望塵莫及,所有啞衛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懼......】
暗衛們緊握武器,同時向前。
“喔哦,慢着,我還沒記完。”
江覆水擡手打住衆人,後退半步。
棺材的重力斜向後方,屍體墜出半個身子。幸好棺材内部的釘子挂住衣襟,險險拉住屍體。
暗衛們生怕屍體墜崖,不敢輕舉妄動,指了指後方,用手勢示意江覆水往後看。
江覆水邊記邊念。
【啞衛們揮手投降,然而江覆水和朱棣有不共戴天之仇,别說護衛,連皇宮的蛋黃都得搖散。】
暗衛們互看對方,用手指指腦袋。
「他腦子沒事吧?」
嘶——
布條從衣襟裂到腰部,快挂不住屍體。
江覆水偏偏震聾,聽不清聲音。
暗衛首領果斷下令。
「來不及了,幹掉他。」
三十餘個暗衛一齊攻擊。
群攻之下,江覆水一面抵擋武器暗器,一面阻止他們接近棺材,抽空記錄傳記。
刀刀緻命,招招滅魂,沒給暗衛一點機會,一切顯得遊刃有餘。
【在左護法江覆水的人生中,這是一場無足輕重、無關緊要的戰鬥。對于白蓮教乃至天下蒼生來說,拉開匡扶社稷重歸正統的序幕。】
不過多時,暗衛們倒地不起。
首領倒在血泊,按住喉嚨的傷口,死死瞪住棺材。
布條已經拉到衣角,僅剩最後一寸,建文帝屍體大半懸在空中。
【戰鬥毫無懸念,任務完成。】
江覆水合上傳記,回頭一看,就見最後一寸撕裂。
嘶——
布條斷了。
屍體跌出棺材,墜入千丈懸崖,沒入茫茫雲海。
江覆水的腦海仿佛癱瘓,如雲煙般無法凝結思緒,緩步走到懸崖邊緣。
向下看,雲霧缭繞。
向棺材,空空蕩蕩。
再向下看,隐約看見屍體穿破雲霧的陰影。
轉首數次,歪頭,眨眼,完全接受不了。
千裡迢迢從應天背來的屍體......
他走向暗衛首領,提起衣襟,語氣崩潰到沒有任何起伏。
“你說句話會死啊!”
首領打出數個手勢,「蠢貨,老子比比你多久了?」
江覆水拍下首領腦門。
“我看不懂,說話!”
首領用盡最後的力氣,比出中原通用手勢。
手背對人,豎起中指。
「草你大爺!」
江覆水面對一地屍體,無力跪下,凄慘喊出聲。
【赢了戰鬥,輸了任務,開篇結束。】
匡扶社稷的序幕,就此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