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容顯得有些意味深長,與冷光還有牆壁上的綠色苔藓混合在一起,讓我心中不自覺一凜。
“你得問問自己的心。如果你想做任何對第七星區不利的事情,那你今天就走不出這個基地了。但如果你隻是想和我們做一場皆大歡喜的交易,那就完全不用擔心。”艾迪聳聳肩,然後我們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前停下來。
這是一扇很厚重的大門,甚至有可能是防核級别的。我看着艾迪撥開從通道上空垂落的蕨類,伸手在門上摸索一陣,然後摁下門鈴。你得問問自己的心。我腦海中還反複回蕩着艾迪剛剛對我說的那句話,然後門便打開了。一個紅發的年輕人探頭出來,他有點好奇地打量我一番,然後和艾迪打招呼,“艾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我的一個新朋友要見龍,”艾迪推着我的肩膀把我送到年輕人跟前,“你帶他進去吧,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年輕人看看艾迪,再看看我,然後他點頭,将我拉進門裡面。
“我叫昆汀。”紅發的年輕人在進門的時候對我說。
“鈞山,李鈞山。”我跟着他進門,與艾迪草草揮手道别,然後看着厚重的大門重新又在我眼前合上。“艾迪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進來?”我忍不住詢問。
“因為這裡面的事情都是機密,”昆汀已經松開了抓着我胳膊的手,他朝前走,我跟在他的後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我會被你們扣下來嗎?”我問昆汀。
“這個就要看龍的心情了!”昆汀回頭沖我笑了一下,他的眼睛微眯,透露出一種狐狸的狡黠。
“需要給我戴上眼罩頭套之類的東西嗎?免得我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我很好意地提醒。
昆汀“啊”了一聲,然後他頓住腳步停下來。
“你說得對。”昆汀攬住我的肩膀,帶着我轉了個身,背對着基地更深處的場景。
他從兜裡扯出一大團布條遞給我,“你是第一個進來的外人。”
我是第一個進來的外人,所以他們在此之前完全不設防。我接過昆汀手上的布條,反複重疊幾次,綁在頭上遮住眼睛。“下次你們就有經驗了。”
昆汀抓着我的胳膊帶我往前走,“可能除了你之外我們也不會再放别的人進來了。”
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我的心卻因為這句話而微微亮了一下。這是某種微不足道的渴望被滿足之後會有的正常反應,一種作為“特别的、獨一無二的”存在所會有的安全感。
我就這樣蒙着眼睛走過長長的路,蒙着眼睛被帶到龍的面前。
在最後一扇門打開的時候,我的聽覺已經先視覺一步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胡德,你看懂這張圖紙了嗎?”龍的聲音低沉悅耳,懶洋洋,又帶點從容的無奈。這聲音在我腦海中已經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就算蒙着眼睛也不會錯。
我聽到房門閉合的聲音,然後是窸窣的紙張響動,再然後我身邊的昆汀開口說話了。
“老大,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人。”
居然不是“想見你的人”,而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嗎?
我解下綁在眼前的布條,看見在眩目的明亮之中,龍向我走來。
他穿着背心和牛仔長褲,身上有汗,在光下一閃一閃,仿佛皮膚上鋪了一層碎鑽。
“好久不見。”龍在我面前停下來,他沖我微笑,然後向我伸出手。他的手上有機油留下的污漬,他在伸出手後意識到了這點,于是又将手收回去。
“好久不見。”我輕聲回應,我向他颔首的動作很慢,視線則長久凝定在他的面龐上,似乎是在進行某種确認或者探尋。這是與我在夢中曾經共赴過無數場春宵的面龐。好在我的定力足夠強,能夠裝出一副仿佛無事發生的正人君子樣。
“胡德!”龍轉頭看蹲在一架機器面前棕熊一樣的男人,“先别急着弄了,我們一時半會兒也研究不明白它的工作原理。”
胡德應了一聲什麼,他懵懵懂懂地轉頭,然後看見我。他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瞪圓了眼睛,伸手指向我。“你是、你是......你怎麼來了?”
“他是來教我們怎麼組裝這些機械的。”
“大家都先休息半個小時,”龍将手上的機油在牛仔褲上蹭幹淨,“半個小時之後再回來繼續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