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每次出門你都跟着?”我坐直了看醫師。
“殿下出門我為什麼要跟着?”醫師擡頭看我,面無表情。
“那你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眼神銳利。
“因為今天殿下吩咐了我來。”醫師答道。
“看起來你好像不怕痛。”醫師沒等我回答,他直接扯開繃帶壓上傷口。
我嘶聲抽氣,剛剛直起來的腰背又軟下去。“這算是公報私仇嗎?”
“今天之後整個勒多都會知道你的名字。”醫師沒回答,但是菲利普掀開車簾走了進來。
我軟下去的腰背迫不得已又直起來。“什麼?”
“今天之後整個勒多都會知道你的名字。”菲利普又重複了一遍。
我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我聽清楚了他說的話,但是這些詞語連在一起卻并不組成什麼意義。
不,這些詞語連在一起組成了意義。
我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化。“今天這場刺殺是你安排好的?”
“當然不是,”菲利普在我對面坐下來,他笑着搖頭,“我還沒這麼無聊。隻是順水推舟罷了。承平是你的學長吧?你該不會覺得承平的水平就這麼次吧?”
的确如此,周承平不可能連一個刺客都查不出來,如果這樣的話,他就不用繼續待在菲利普的身邊了。
“你是為了測試我?”我繼續追問。
“談不上測試,我隻是好奇你的反應。”菲利普看着我,他唇邊的笑意加深。
我咬緊了後槽牙,無比後悔自己剛剛沖上去将菲利普拉到身後的舉動。
“這不是很好嗎?我們之間的宿怨消解,你流亡三年之後終于又有了體面的身份。”菲利普看着我的小腿一圈圈纏上繃帶。
我垂眸,不看他,面上的神情很冷。“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宿怨沒辦法消解。”
菲利普沉默,等到我的傷口包紮好,醫師收起藥箱,向他行了一禮走下馬車,他才繼續。“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不光是你看到的樣子?”
“噢?”我擡眸,眼中是冰冷譏诮的笑。“我很好奇‘那些事情’在您眼中是什麼樣子的。”
“......你之後會理解的。”菲利普淡淡道。
我對他這樣含糊不清的回答感到不滿,但是我還是壓下心中的怒氣和疑惑,沒再追問。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謊言,很多的假象。人不能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或者耳朵聽到的東西,人要學會用自己的心去感受。隻要肯用心,總能發現真相的。
聖火節就這樣草草結束,車隊回程,在抵達官邸的時候還不到十一點。
菲利普今天中午沒再突發奇想叫我一起吃午飯,他似乎是有什麼别的事要忙,我樂得一個人窩在房間裡不出去,更樂得不用和他面對面。
莉迪亞推了餐車到我的房間裡,我在窗邊坐下,邀請她共進午餐。
“聖火節進行的不順利?”莉迪亞看見我腿上裹纏的紗布。
“不順利,但應該挺合菲利普的心意。”我言簡意赅将整件事情講了,用叉子将菠蘿飯裡的肉松和葡萄幹拌勻。
“你知道菲利普在月初的時候曾經去過聖殿祭拜,他得到了一句谶言。”莉迪亞看着我将菠蘿炒飯拌來拌去。
“谶言說将有一把刀捅破目前膠着的局勢。”我面無表情将那句愚蠢透頂的谶言重複了一遍。“菲利普覺得我是那把刀麼?”
“你是不是那把刀并不重要,菲利普怎麼想也不重要。”莉迪亞看着我。“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和參議院怎麼想。”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嗤了一聲,“老皇帝還能想得清楚事情麼?”
“他想不想得明白是一回事,他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莉迪亞語調和婉。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擡眸看莉迪亞,她的淺色長發在陽光中呈現出一種亮金色。
如果老皇帝願意為了一句有關長生不老的無稽之談便颠覆一個家族,那他當然也會願意為了一句看不見摸不着的谶言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