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父皇沒有這樣的福氣與大公一同賽馬打獵了。”菲利普垂眸,他面上似是痛心疾首。“那些混入宮中的刺客将身份瞞得實在緊,我已經派人查了好幾日,卻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白蘭度冷笑一聲。
“看來殿下您到底還是年輕了些啊,處理起這些事情還沒那麼得心應手。也不知道這帝國的擔子您撐不撐得起來呢?”
“大公這話不妥當,”菲利普笑着搖搖頭,“我至今未給出論斷并非是因為能力不足,我是為了大家好。非要撕破臉皮的話,現在大家還能其樂融融站在一起來參加我的加冕禮嗎?”
菲利普的回複實在是精妙,不着痕迹便切斷了白蘭度的退路。
現在能在殿中站着的都不是傻瓜,兩個人之間的明争暗鬥大家都看得清楚。
這一回合是菲利普占了上風。白蘭度沒再回話,但他卻也未屈膝行禮。
“加冕禮還未完成,拉斐爾家族的大公與帝國皇子本該平起平坐。”菲利普從白蘭度面前從容走過。“大公若是現在不願行禮,我也沒辦法勉強。”
“但加冕禮之後大公便不能再這般目中無人了。”菲利普回頭看白蘭度,他面上如沐春風,但眼神卻是冷的。“不然便是藐視帝國律例,理當應罪論處!”
白蘭度身邊一個年輕人對着菲利普怒目,雙手握拳,馬上就要挺身上前。
白蘭度伸手按住那個年輕人的肩膀。“丹尼斯。”
那個年輕人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動作。菲利普目不斜視繼續向前,周承平帶着儀仗隊跟在他後面。
“衆位大人請平身!”宦官高唱。
我撐着膝蓋站起來,菲利普從我跟前走過,他偏頭沖我笑了一下。
周承平走到我對面的位置站住了,菲利普一個人提着金絲鑲邊的袍擺走上禦階。
禦階之上是皇帝的寶座。兩名宦官站在寶座之後,他們伸手,一左一右撩起深紫色的幛幔。
“請聖殿祭司!”宦官繼續唱道。
被安排在殿中不知道何處的管弦樂班開始吹奏,恢弘磅礴有如天籁的樂曲開始在大殿中流淌。天鵝絨幛幔後走出女祭司,她高昂着頭,帶着神秘而安恬的微笑。女祭司身後跟着兩名年輕的少女,她們垂着頭,面上是神聖而沉靜的光彩。
菲利普在皇座前站定,女祭司走到菲利普面前,菲利普向她單膝跪下。
“賽爾文森的族裔,帝國的太陽、獅子、寶劍與盾牌,你即将接過我手中的皇冠,你是否願意在戴上皇冠的同時也承擔起帝國的重擔?”
“我願意。”菲利普仰頭。
我看着禦階高台上的這一幕,感到自己心中酸澀難言。
本來在這裡宣誓的人應該是殿下才對。
“你是否願意向衆人宣誓,你将永遠以帝國的利益為先,你将灌注你全部的精力與心血以實現帝國的繁榮?”女祭司從少女手中的綢緞軟墊上托起皇冠。
“我願意。”菲利普的右手撫上左胸膛心髒的位置,他閉上眼睛,宮殿上方恰巧有一盞吊燈的光芒映在他臉上。
“你是否願意向衆人宣誓,你将永遠堅守正義,你将永遠善良公正,你将永遠寬容仁愛,你将永遠不行陰謀手段?”女祭司托着皇冠走向菲利普。
“我願意。”菲利普睜開眼睛,他湛藍色的眼中映出那頂金光溢彩的皇冠。
“他撒謊!”突然有人開口,打破了加冕禮原本神聖靜谧的氛圍。我循着聲音看過去,看見白蘭度已撥開人群走到殿中。“他弑父殺兄,挑起戰争,陰謀詭計多端,做盡倒行逆施之事!他怎麼配得上那頂皇冠?!”
白蘭度的那番話聽得我忍不住戰栗。
他将菲利普的罪狀列舉地太準确了,樁樁件件都踩在點上。
我忍不住擡眼看白蘭度·拉斐爾,那副我曾經如此厭憎的面孔在這一刻竟然變得如此正直而可親。
但害死殿下的并非隻有菲利普一人,不管現在白蘭度說得有多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也掩蓋不了他亦是兇手的事實。但哪怕我知道全部的真相,從我口中說出的話也沒有任何意義。這是一場遊戲,對壘雙方是菲利普和白蘭度。我甚至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我隻能看着他們兩方博弈。看着曾經狼狽為奸的兩方現在又都為了嘴邊的那塊肥肉而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