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向老翁詢問:“這位老翁,您在此處見過一個男子嗎?”
老翁摸着胡須笑着說:“傅公子,好久不見。”
“老朽便是賒刀人李闵天。”
傅舟桓一愣,随即道:“您别我開玩笑了,您這都年過花甲了,當年所見的李公子看着不過二十出頭,這才過去多少年?”
老翁将披散于肩的頭發撩開,他将自己的脖頸露了出來,上面有一顆紅魚形狀的朱砂痣,歎道:“天道之罰罷了。”
見了紅魚,傅舟桓訝然道:“這個印記,難道還真是李公子……”
看來眼前這個老翁真是傅舟桓要找的賒刀人李闵天了。
李闵天向傅舟桓身後的舜華看了一眼:“你與一起的姑娘且随我來吧,公子的小厮就在這裡候着吧。”
傅舟桓有些不放心屈竹一個人在這兒:“我的小厮不能一起嗎?”
李闵天搖頭:“不可。此處設戒,沒有大礙。”
縱使他這麼說,屈竹還是很害怕,但自家公子的事要緊,也隻得作罷:“那公子,姑娘,你們可要快點兒,我有點怕這個地方。”
三人一起到了廟内,舜華打量起面前的這位賒刀人,他頭發花白,身形佝偻,面目蒼老滿是溝壑,印堂發黑眼周黑青,已是将死之相。
舜華直言道:“你要死了。”
此話不吉,傅舟桓低聲跟她咬耳道:“咱們來跟人家求刀還是别說這不吉利的。”
舜華不以為然:“我不說也會死,他說等你到今日戌時也不過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此人雖已大限将至,卻以陣鎮壓這怨氣濃重之地,是大能之人,要死的人,無論她說什麼都會死。
傅舟桓無奈:“那咱可以稍微委婉一點。”
李闵天哈哈大笑:“無礙,這位小友說的沒錯,所以今日的刀我不要報酬。”
入了廟内,一尊菩薩慈眉善目地坐在大殿上,周圍竟無半點塵埃,舜華道:“這裡倒是幹淨,你居然還有力氣收拾這殘廟。”
“呵呵,姑娘是想問這裡是否還有别人吧?”她出言毒辣,李闵天依舊不惱,解釋道:“确實有一小友在打理此地,剛才在外面你們見過了。”
原來那個男人就是這個菩薩廟的‘廟祝’。
李闵天坐在菩薩像前蒲團上:“時間不多,我就開門見山了。”
“傅澄太固執了,一直在找一座叫佘神的仙山,你找到了那座山,傅澄必然會出來,隻是尋此山途中是兇險萬分,就算是以你們傅家的實力也不過是白送性命罷了。”
“要是找不到這座仙山,他就隻有藏一輩子。”
傅舟桓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找不到山他要藏一輩子?既如此兇險,我又要怎麼找這山?”
“與其找山倒不如放個假消息直接把我哥引出來,無論是何緣由家族都會護着他的。”
李闵天笑了笑:“傅公子很聰慧,這未嘗不是一個法子,但傅澄的本事想來你也是知道的,哪能那麼容易上當?時機未到他是不會冒險的。”
佘神。
神話中的仙山,舜華在典籍裡看到過對其的記載,千年前蓬萊島上有一座天橋,上了天橋就是佘神,那是一位仙人的洞府,仙人由蒼生之願而凝神魂,是上蒼命定上神,具神魂而在佘神修神身。
天人在佘神修身之時,收了五徒,這五個徒弟所命皆為仙格。
有一年裡魑魅魍魉橫行,為救天下蒼生,仙人燃魂還命于天地間,将鬼物盡數封入佘神山,自此這座世外仙山和仙人的五個徒弟在世間銷聲匿迹。
後來隻聽民間有傳言,說這座山如今遍布瘴氣惡鬼滿山,由鬼帝拓勝坐鎮占領了整座仙山。
若這傳言屬實,那讓傅舟桓這樣的去找山無異于送死,舜華道:“你想讓他去尋山?聽起來他哥也是個厲害的,既然這個傅澄都沒無法讓仙山現世,傅舟桓知道了又能怎樣?”
李闵天摸着胡子:“是,傅澄做不到,但傅舟桓可以。”
“傅公子所問,我就隻知道這麼多,剩下不清楚了。”
讓一個公子哥兒冒險去找神話中的東西,舜華抱胸道:“過白雲山便是兇險萬分,你還讓他這個什麼功夫都不會的人找一座神話中的仙山?”
她這麼一說,李闵天有些高深莫測地看向她:“傅公子尋山一事就要看小友了。”
“看我?”舜華覺得他怕不是瘋了吧?讓這個公子哥兒去找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讓她也去找。
而今日她從未踏足過中原,難不成這個失蹤多年的傅澄還能和她有關?她下意識想不會又跟玉霜一樣不知何時自己做了什麼産生了因果吧?
李闵天蹒跚着向她行了一禮:“小友果然如老夫所料宅心仁厚,将傅家二郎帶了來。”
這麼多年還第一次有人用宅心仁厚來形容她,舜華微微挑眉,唇角一勾:“宅心仁厚不敢當。”
“不過是來完成上頭指派的事順便帶他來一趟,又聽聞你是賒刀人想來看看能不能化解自己的命數,求個谶。”
“古法夙靈,探路滅魂食祟煉自身,乃上古禁術。”李閩天歎道:“此術難成,極易噬身,無論是哪一門的人,都避而遠之,沒想到現世還有學這門術的。”
在遇到傅舟桓以前,除了蠱司的高層,見過夙靈的人都死了,舜華審視起他來:“看來你知道的确實多。”
“過山兇險菩薩廟亦危,那你既知自己将死,為何還将他約到此處?”
李闵天蒼老的臉上有一絲怅然:“因為我要見你,我一路在被人追殺至此,卻看不透幕後之人是誰,這裡是被世人遺亡之地,對我而言是最安全的。”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獸皮,遞給舜華:“我能助你暫離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