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裴秋雨和那個喚他師兄的女子,天衡山來的都是些剛入江湖來武林大會見世面的小輩。
圍堵舜華的幾個少年男女皆是倒地,被打得哭爹喊娘。
傅玉水在與沉蝓的纏鬥中見到這一幕,心中暗罵該死,這些小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早知道就一個人來對付沉蝓了。但被瘴毒侵體該是羸弱不堪才是,沉蝓帶的那個少女怎會這麼厲害?
這裡的一花一木皆是應長生的眼睛,天衡山與蒼茫派是百年交好的世家,她要護着這些小輩的安全。
眼裡最後一絲幽藍消失不見,舜華一襲黑衣,面具上的那雙眼猩紅得仿佛在世修羅。
她一步步地走向倒在地上的那些少男少女,一個天衡山弟子恐懼道:“這,這裡可是佛陀寺,她,她難不成還真想殺了我們?”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舜華的異樣,沉蝓對站在原地的傅舟桓慌張道:“臭小子,再這麼下去阿槿會鬼化的!應長生那個狗東西憋着一肚子壞水,他是故意的!”
傅千雁還在不停朝傅舟桓揮着手中長劍。
看着不遠處朝那些少年人慢慢走去的舜華,傅舟桓管不了那麼多了:“方怨,幫我攔着這個女人,我過去看看阿槿。”
“啊?”
方怨接過傅千雁劍法的一式,無措道:“不,不帶我,那瘴,瘴氣,怎麼辦?”
在那些黑色紋路的作用下,舜華的面具一點一點地裂開,很快便露出裡面那張倔強又帶着一絲茫然的臉。
她已經走到了那個說話的天衡山弟子跟前,手中的斷水鋒芒畢露,就在她将斷水放在這個弟子脖子上時,傅舟桓飛奔而來拉住她:“阿槿,不要這樣!”
舜華沒有回答他,口中不斷念着一個字,殺。
瘴林的天空開始發紅将這片濃霧也照的紅紫。
見他攔着舜華,有人膽子大了起來。
“這女的不會是邪祟吧?瘴毒會讓人虛弱地死去,但她......”
傅舟桓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說話之人,在他的這道目光下那人識趣地閉上了嘴。
舜華眼中的世界依然成了地獄,這裡除了他們三個以外,半數的人都被她以斷腸肢解在地。
“鈴鈴鈴~”
腰間沒有铎舌的鈴铛發出了陣陣鈴音。
傅舟桓臉色鐵青嘴唇發紫,手腳已然冰冷,他顫抖地将舜華牢牢抱住,言語中帶着心疼。
“阿槿,醒醒。”
“從前的業障夠多了,不能再殺人了!”
不能殺人。
為什麼不能殺人?這些人不也要殺自己嗎?
業障于她而言可有可無,早在鎖靈塔中殺了那些孩子後就無法挽回了,她本就是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的人。
現實和幻覺在舜華眼前不斷交疊,腰間的鈴铛越來越響,鼻尖傳來一股死亡的氣息,但帶着傅舟桓的味道。
可方怨不是正在和傅千雁交手,傅舟桓好好的站在原處嗎?
不對,天衡山的這些人都傷成這樣了,裴秋雨都沒了一條手臂和腿了,傅千雁為什麼還能那麼專心地對付方怨。
少年溫熱的鼻息撲面而來,潛意識中的她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伴随着腰上不斷作響的鈴铛聲,周圍的場景突然變得光怪陸離,舜華的眸光開始漸漸地再複清明,可臉上的紋路依舊不退反進。
待她再次看清四周,身邊的屍體消失了,裴秋雨全須全尾的和其他人躺在地上,皆是畏懼地看着她。
斷水雖沾了些許人血,但她殺的那些人都還活着,現在不過是受了重傷倒在地上。
渾身發抖的少年正緊緊抱着她,舜華茫然道:“我這是怎麼了?”
聽她終于說出那個‘殺’字以外的話了,傅舟桓松開了她,整個人露出的皮膚都成了暗紫色:“不知道,但阿槿你突然就要殺人了。”
剛才的殺人原是她的幻覺,柺和劍都還在手中,氣息中沒有使用斷腸的痕迹。
舜華看向自己的雙手,且不說這些年所學的東西,自己與聖蠱共生了這麼多年,對付這種程度的瘴氣該是輕而易舉才對。
意識到了什麼,她猛地朝那些人木看去。
那一張張和應長生長得八分相似的臉,皆是詭異地帶着笑容都朝着她的方向看來。
沒了方怨護着的傅舟桓便中瘴了,整個人都在發顫,舜華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為他驅瘴,朝着方怨道:“方怨,回來!”
她另一隻手向傅千雁輕揮一劍,以化龍訣心法打出一道劍氣,在這裡的空間中撕開了一道裂痕,将傅千雁逼得退出數丈遠。
被這個黑衣少女如此輕易便打了出去,傅千雁杵劍半蹲在地,驚道:“阿槿姑娘,你這是什麼功法?竟有這般厲害。”
形勢不妙,方怨再次落在傅舟桓身上,舜華沒答傅千雁,當即将斷水放回背上,朝沉蝓大聲道:“沉蝓,别管他們了,先撤!”
沉蝓回頭朝她嚷道:“若是現在撤了,他們絕對會傳出我落荒而逃的謠言!”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關心謠不謠言的。
“那你跟他們打,先不管你了!”
舜華拽着傅舟桓便往林子更深處而去,再回頭沉蝓隻看見消失于濃霧的兩抹身影:“哎哎哎!等等,好歹讓我撂句狠話吧!怎麼說跑就跑!”
收了鞭後她再次将小指豎起,惡劣地對傅玉水道:“死老婆子,姑奶奶今天就先放過你。”
臨走前她還不忘順手放了把火。
瘴林燃起了白色冷火,人木望向離開的三人在火中期期艾艾地哭泣。
風聲獵獵,随着深入瘴林,舜華皮膚上的鬼紋開始朝她耳後蔓延,傅舟桓眸光晦暗,反手抓住她:“這片林子我帶你走。”
相識也有好些時日了,傅舟桓第一次站在了她的前面,舜華疑道:“你找得到瘴池在哪嗎?”
傅舟桓悶聲道:“嗯。”
不再借助于她對瘴氣濃度的判斷,傅舟桓輕車熟路地穿梭于林間。
林中盤根錯雜,好似一處迷宮,但他們跑的方向确實在向瘴氣的更深處而去,舜華想到他是傅家人的身份,或是曾來過瘴林,問:“既然知道那為何不早帶我走?你知道瘴池和蛟珠什麼樣的嗎?”
傅舟桓回道:“年生已久,我從前癔症過一段時間,如今隻依稀記得這裡有一片有瘴氣的水源,但不記得裡面有沒有蛟珠,你走的沒錯,我就沒說什麼......”
舜華欲言又止,但他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既然本就沒走錯路那傅舟桓要說什麼?方怨趴在傅舟桓肩上突然道了一句:“阿槿,相,相信他。”
遇到傅舟桓從蠱司逃出後,他總說‘相信’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