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到了。”袁俸揉了揉他低頭布完陣後有些發酸的脖頸。
馬無聲無息地在他們身邊隻留下了四架枯骨。
活物入内,頃刻灰飛煙滅。
袁俸做的令牌在身上隐隐發着紅光,散發着微弱的怨氣。
此處怨氣滔天,滅魂和斷水中的劍靈剛要作響就被舜華按了下去。
他們站在一座各類白骨搭建的橋頭,魂魄們川流不息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有人有動物,皆朝這座橋上彙聚。
“去去去!後面排隊去!”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們尋聲望去,隻見一名紅衣翩跹的絕色女子站在橋中攔路,她身邊有一口冒着熱氣的大鍋,手中拿着一柄勺子和變幻出來的瓷碗:“都要投胎的,急什麼急?”
女子一襲銀發如銀河般輕柔地落至腳腕,膚若凝脂卻微微發青,蛾眉一高一低的擰着,眼下有一顆小小的朱砂淚痣,一雙紅曈邪魅,含着春波又帶着火燒的怒意,朱唇不停地一張一合地說着。
她正怒斥着個留着山羊胡的大鼻子老頭。
老頭着急忙慌道:“急啊,仙姑。我家門前的算命先生說錯過了這個時辰就投不到好人家了。”
“投胎和時辰能沒有關系,那得看你生前的功過幾何,有無作奸犯科而生業障。”女子擡起眼皮,眼中盡是不屑,“後面排隊去。”
後面井然有序的其餘鬼魂也附和地吵了起來:“就是就是,插什麼隊。”
已經激起了鬼憤,老頭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本以為孟婆和書中記載的一樣,是個年邁的老妪,結果是個看起來很是潑辣的年輕女子。
上面過橋的魂魄都喝了一碗女子手中的湯,這一碗下去便會讓魂魄完全忘記浮沉得失,斷一生愛恨情仇,以獲新生。
可活人喝下此湯也一樣會忘去一切,傅舟桓問:“孟婆湯怎麼辦?我們過橋也要喝嗎?”
袁俸拿出自己的路引:“我們不用喝,給她看一眼路引就行了。”
他快走幾步上前,擠出鬼群,惹得那些被撞的魂魄們頻頻大叫:“哎喲!哪來的小子,沒聽仙姑剛才說了不能插隊嗎!”
“孟婆姐姐好!”袁俸哪管他們嚷嚷,走到孟婆跟前,拱手後将路引放于手中給她看,低聲,“我們是袁家子孫,今日來多有叨擾,還請孟婆姐姐放行。”
袁家和酆都之間的關系隐秘,世人知之甚少,周圍的鬼以為他是想收買孟婆,和那老頭一樣趕着投胎的。
他自以為禮數周全,哪知孟婆柳眉倒豎:“孟婆姐姐?又是婆又是姐,不老不少的,哪來的渾小子,誰教你這麼叫的?”
聽她這麼回斥袁俸,沉蝓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惹得孟婆朝她看去,擰眉質問:“你,在笑什麼?”
既然有求于人,沉蝓自可随意放下自己的身段,面對怒氣沖沖的孟婆,她拈着頭發,嬌聲道:“哎呀,好姐姐~我笑他沒看過幾卷書。你這般貌美,都叫我剛才看呆了去~該是仙女姐姐,亦或是孟姐姐才對~”
她和江乏的毒舌一般無二,這嘴有時候都把自己毒翻,居然還能甜成這樣。
舜華和傅舟桓聽她這麼說話,皆是眉心一跳,身上抖出雞皮疙瘩來。
不過身後是浩浩蕩蕩的魂群們,他們雖已死,要去往生,但生前也有着形色各異的性子,孟婆當是每日都要遇上不少如剛才那老頭般的角兒,潑辣些倒也理所當然。
沒曾想孟婆還真被她三言兩語給哄好了,眉頭舒展,笑了起來:“還是小姑娘會說話,臭男人嘴裡說出來的東西沒一句是能聽的。”
沉蝓十有八九都活了千年了,還小姑娘。
袁俸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乖乖閉上,言多必失,他可是帶這三人來辦正事的。
他們将路引給孟婆看了後,便順利的過了橋,惹得那些魂魄們直呼不公,橋上的秩序一下就亂成了一鍋粥。
“吵什麼?”孟婆叉着腰吸了一口氣,幾個魂魄盡入腹中後威脅道,“不想投胎的就給老娘接着吵。”
見此景,過橋的鬼魂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竟是簡單粗暴地就處理了橋上的動亂。
下橋後傅舟桓附耳于舜華,低聲笑說:“阿槿,我和袁俸那種臭男人不一樣,說的話該也是能聽的吧?”
“......”舜華一臉無語的看向他,短暫的沉默後道,“還行。”
不明白他突然和袁俸比這些做什麼,但細細想來,自白雲寨起,傅舟桓倒是從始至終都在誇她,不過在她看來更多像是奉承。
這時,沉蝓将雙手背于後腦勺上,從他們身邊悠悠走過,咂着嘴連連搖頭:“哎,還真是媚眼抛給瞎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