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徒弟再好再親,還是要給李無疏讓位。
李半初頓時感覺酸酸的。
自己醋自己,算個什麼事兒呢?
隻聽阮柒又道:“淨緣送來的兩箱公文和賬目,你晚上念與我聽。”
李半初兩眼一黑:“兩箱?都要念嗎?”
“還有一項任務。”
“師尊請說。”
“颍川百草生那些谶書,為免引起禍端,需要盡數處理,也交給你來。正好當做你入門的曆練。”
“但是弟子不知如何處理。”
“不難,隻是入門法術。”
阮柒便仔細給他交代處理方法。
需要先準備材料,蛇頸龜取最大,南冥珠取最圓,二月蘭取最藍,孔雀羽取最豔。研磨七七四十九下,混入朱砂墨中。再布下陣法,于每個時辰準點時分,劃去谶書上的字句,整點過一刻之後則不靈,每日子時不可施展此術。
李半初聽得頭都大了。
他一向擅長劍術,對丹術符術陣法等都不太擅長。
但既然阮柒把此事交給了他,隻好盡力去辦,結果光是準備材料就耗去一整天。
他按照阮柒的描述布下陣法,嚴格遵守每一項細節,結果那朱砂墨卻無法再谶書上留下痕迹。
顯然,他失敗了。
百思不得其解。這陣法雖然麻煩,但不算什麼困難複雜的法術,試了幾次竟都以失敗告終。
他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中琢磨此事。
銅闆倒是為他高興:“宮主終于開始教你本事啦!不用拿那根竹竿在院子裡戳戳戳了。”
傍晚,待處理的谶書送到了。放在最上邊的,正好是那本《山鬼》。他翻開那書,忽然想到昨晚在書房,阮柒問他——《山鬼》成書于十八年前,當時你的年紀應該不大吧,半初?
颍川百草生卻說,此書寫于幾年前。那麼,是颍川百草生記錯了?還是阮柒記錯了?
李半初看着房裡橫七豎八的書堆,陷入沉思。
這些書都是出自那支秃毛筆,而那支秃毛筆購于幾年前。
如此看來,是阮柒說錯。但他當時語氣如此笃定。難道說,他故意說錯?
他在詐他?
是不信任?還是對他的身份有所猜測?
李半初摸了摸腰間的玉符,也不知這東西能保他現身多久。
憂思許久,最後把心一橫——随他猜測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認就是了。
現下沒有什麼比賴在這個院子裡更重要。
淨緣送信給阮柒。詢問他新收的弟子表現如何,滿不滿意。
阮柒問銅闆:“淨緣現住何處?”
“淨緣禅師說黃昏結界破了,宮中無能人,他要親自守護參陽仙君,代替結界之缺。所以他搬到了附近的衡川居。”
“離無心苑多遠?”
“走一百步可到。”
阮柒放下手裡的信紙:“那他為什麼寫信?”
“他說不想再看到宮主您。”
銅闆低了頭,又小聲道:“他還說,您過目完那兩箱公文和賬目,才肯見您。”
“那便不見罷。你回他,半初聰穎靈慧,心性純良,我很喜歡。”
出門後,銅闆沒去回話,先跑到東廂的書堆裡通知李半初。
“宮主方才跟我說,他很喜歡你。”
這話猝不及防,李半初小臉通紅:“好好的怎麼提這個?”
“半初師弟,好好表現!”
銅闆說完就轉身出門,去向淨緣回話。隻留李半初在原地尴尬。
原來是那個喜歡,他還以為是那個喜歡。
轉念一想,當然是那個喜歡。阮柒怎會是朝三暮四之人?
至夜,西廂門響,李半初開門一看,竟是阮柒親自過來。
清冷夜色在他背後鋪展開,明月當空,照得庭如積水。
“師尊?這麼晚了。”
這麼晚不是應該抱着李無疏那不省人事任人擺布的金身入寝了嗎?
“白日裡不是說,讓你将那兩箱公文與賬目念與我聽?你沒來,我便找過來了。打擾你休息了嗎?”
李半初想起來了,開門讓阮柒進來,又打算去院子裡翻那自打送過來就無人問津的兩隻箱子。
阮柒擡起手制止了他:“不必。你先将那本書念與我聽。”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哪本?”
“隻有書名四個字你不認得的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