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橫屋拿了牙粉,取了豬鬃毛做的牙刷,付東緣蹲在院子的水塘邊,仔仔細細地刷牙與洗漱。
周勁在竈房忙碌。先前他已經去過一趟村口了,他找村口的大牛定牛闆車,還多付了一個銅闆,讓大牛在約定的時間将車趕到西頭來,他們要在西頭上車,這樣哥兒就能少走一些路,往車上搬東西也方便。
春耕時期,家家戶戶地裡的活都忙不完,嫌少有人會挑這個時候顧牛車去縣城。
大牛家的牛車空閑好多天了,難得來了生意,當然是欣然前往。
周勁沒按約定的時間叫哥兒,自然要将出發的時間延後一些,他延了半個時辰,所以就算付東緣起晚了,他們也不用急,有時間做出發前的準備。
付東緣端着一個葫蘆做的水瓢蹲在水塘邊,他刷完牙後,用水瓢裡剩餘的水洗了把臉,然後扯了塊布,将臉上的水漬擦幹。
就在他胡亂擦自己的臉時,餘光瞥見一個身着藍衣的婦人,在他家院子門口猶猶豫豫。想進但又不敢進,也不肯出聲,像是要等他發現了再開口說話。
說是院子門口,其實他們家院子沒有圍擋,也沒有正兒八經的院門,上了土坡後,腳一邁就可以進來。
婦人站那兒猶豫不決,倒顯現出了她的禮節。要知道,昨個兒,葛大可是要硬闖進來的,二狗攔着他也闖。
付東緣轉頭看到了人,然後看到她手裡提着的那塊豬肉,再一定睛,又很自然地發現她提着東西右手,中指是缺的。
付東緣驚喜道:“鳳姨嗎?”
張玉鳳自作主張地來,心裡原是緊張的,可到了以後,見這個皮膚奶白一臉喜相的哥兒知曉她,登時笑彎了眼,說:“你是緣哥兒吧,我是、我是周勁他二姨……”
付東緣熱切道:“鳳姨,您站門口幹啊,快進來呀!”
想是周勁跟他這位新婚夫郎提過自己,他才對自己如此熟稔,張玉鳳高興得合不攏嘴,迎着付東緣走了過來,然後将一早去屠戶那買的豬肉遞了過去,說:“今日回門,這豬肉新鮮,帶去一起給親家。”
付東緣昨夜聽周勁說了,鳳姨家的條件并不好,自己也是省吃儉用,拆東牆補西牆的。可她聽說自己和周勁今日要回門,居然還買了肉來。
她是怕周家心意不夠,他爹會看扁周勁嗎?
在竈房做飯的周勁聽見外頭的聲音,忙出來看,原以為是村中的婦人知道他們要回門,來看熱鬧,誰知來的是鳳姨。
也是,若是那些說長道短的婦人,二狗會叫的,但和鳳姨,二狗是親的,隻會在她身邊搖尾巴。
看到鳳姨來,周勁很高興,可仔細一看,看到鳳姨手裡還拎了塊肉,登時就急了,跑過去道:“鳳姨,你來就來,咋還去買肉啊!你自己都舍不得吃,莫給我們了。”
周勁說什麼也要鳳姨将肉拎回去。
張玉鳳是鐵了心要給。
眼看這兩人要上演“推搡”大戲了,付東緣從中調和道:“周勁,鳳姨走了很遠的路來的,她的心意我們應該收下。”
說服相公時,付東緣沖他眨了眨眼。
周勁瞧見了,沖到腦門的急迫登時就被壓了下來。
哥兒機靈,他給這樣的信号,說明他已經想到了将肉還回去的法子。他的法子委婉,不像自己這樣直來直去,讓鳳姨好一通難過。
周勁信哥兒,所以冷靜了下來,将鳳姨手中這塊足有兩斤重的肉接過,提在了手裡。
他接得快,倒輪到張玉鳳傻眼了,他這外甥有多倔,她是知道的。每次給他送點東西,都不是貴重的,這孩子死活不肯收,還跟到馬頭崖把東西再放到她的家裡去。
沒想到夫郎一出聲,他就閉上嘴不說話了。這新娶的夫郎,能治他。
張玉鳳高興壞了,心想着他阿哥真是在天有靈,大闆這孩子受了這麼多的苦,現在總算有個知冷暖的來疼他、愛他。
想到這,張玉鳳眼睛泛起濕潤。
付東緣将人請進屋子裡,說:“鳳姨,進來坐吧。”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我會不會耽誤事啊?”張玉鳳拽着自己的衣服,擔心起來。
付東緣忙道:“不會不會,您進來坐。”
不遠處,承載着院子與屋舍的土坡之下,站着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他們攀上土坡探出腦袋看一眼,又火速回轉身子,像是要被什麼髒東西黏上似的,馬上皺眉揮空氣。
揮完空氣,兩個中的其中一個用袖子捂住口鼻,無不嫌棄道:“她怎麼在這?”
另外一個也是一頭霧水,搖着頭道:“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