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尋獨自回到帳子,同時蜂雀也帶來大夫替赫連尋診治。
不出赫連尋所料的是,一通望聞問切下來,他也如所料一般确診了疫病。
大夫離去抓藥,赫連尋思忖着開口道:“此事先不要聲張。”
“夫人那裡也不告知嗎?”蜂雀問。
赫連尋點點頭,蜂雀又問:“可夫人素來多疑,若是她起了疑心又該如何應對?”
“那便帶她去看那女刺客,”赫連尋道,“比起我這裡,想必還是那裡來得更有意思。”
說到這裡,赫連尋又若有所思道:“那女刺客指名要見宋雲栀,定是有更深層的意圖。”
他側眸給了蜂雀一個眼神:“屆時你帶人多盯着點,确認她安全同時,也看看那女刺客究竟意欲何為。”
蜂雀應聲離開,出帳子時看見有幾個圍過來的侍衛。
心想着約莫是看見有大夫進出,有人心生了好奇和不安,于是他四下環顧一周,交代道:“都别看了,大人近日忙得動了肝火需要靜養,驚擾了大人後果自負。”
蜂雀雖然年紀小,但自小跟着赫連尋辦差,鍛煉出了過人的能力同時,也算是累積了不小的威望。
是以此時蜂雀一開口,大多看熱鬧的好奇的,就都收起了目光,各自專注于手頭的事情。
再不過多時便是用膳的時間,蜂雀估摸着時間,想着宋雲栀應當用完膳不久後,便會安置完災民回到帳子裡。
他叫來阿圓,詢問了宋雲栀大概的方位之後,便悄然趕到了宋雲栀所在之處,一直等到宋雲栀忙完準備回帳子。
宋雲栀動身,蜂雀上前叫住她。
見蜂雀尋她,她顯然有些意外:“你們大人呢?”
蜂雀應道:“還在休息。”
“今日倒是歇得久一些,”宋雲栀稍忖,又問,“尋我可有何要事?”
蜂雀點點頭,湊上前小聲道:“那女刺客似有松口的迹象,大人認為此時由夫人前去試探反而能進一步套出話來,便讓我來請。”
話說得是有道理,但宋雲栀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她遣退蓮心,又一直跟着蜂雀到了遠處一個層層駐守的小營帳前,宋雲栀隐約覺察出了那種違和感處于何處:“你們大人不來督工?”
蜂雀應聲:“大人信任夫人,自然不用時時刻刻盯着。”
宋雲栀眯起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蜂雀,卻沒再說什麼,揭簾而入邁進帳子。
隻是在望見刑架上捆着的人同時,宋雲栀步子便頓住了。
那女子身形欣長,墨發及腰,尤為惹眼的是通身白得不見生氣的膚色。
“阿……”宋雲栀開了口,卻将兩個字憑着理智咽了回去。
但她笃定自己沒有看錯,這便是前世時常幫顧衡去做一些見不得光差事的死士,阿汝。
可若是她沒有記錯,阿汝的出現應當要更晚一些。
莫不是阿汝本就在這裡當差,而在貪腐案結束之後,被顧衡招安去了京中?
帶着滿懷疑問,宋雲栀緩步靠近。
直至她在阿汝面前五步的距離站定,宋雲栀才發現阿汝淩亂的散發之下,那雙眸子竟盯住了她許久。
宋雲栀内心閃過一絲驚愕,盡可能将行刺與前塵往事結合,可阿汝僅僅開口,便打斷了宋雲栀思緒。
“我要和她單獨面談。”阿汝啞着聲道。
蜂雀低聲警告:“你是囚犯,沒人給你談條件的機會。”
“蜂雀,”宋雲栀卻說,“可否讓我同她單獨聊聊。”
蜂雀左右顧盼許久,宋雲栀寬慰他:“你們在門口守着,她又捆着,我不會有事的。”
“若你不放心,你全程貼着帳子聽也沒人能知道不是?”
蜂雀連忙欠身解釋道:“屬下沒有懷疑夫人的意思。”
說着,蜂雀又看了阿汝一眼,隻好對宋雲栀道:“那屬下到帳外等候夫人,夫人有事直接吩咐便可。”
宋雲栀稍一颔首,蜂雀帶着帳子内駐守的侍衛一并退出了帳子。
轉眼隻剩下阿汝和宋雲栀面對面四目相對,就見阿汝緩緩張嘴,無聲中用嘴型對宋雲栀道:
——皇貴妃,許久不見。
宋雲栀險些一個踉跄,渾身血液凝滞的同時更是震撼得心跳停滞。
她盡可能不露怯,穩着聲道:“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阿汝開口,聲音冷冷的,姣好的面容上更是看不出半點情緒:“我的意思?我不過想讓一個人死。”
宋雲栀蹙眉:“誰?”
就見阿汝被綁在刑架上的手動了動,食指作筆一般招了一下。
宋雲栀将信将疑将手心遞上去,下一刻,就見阿汝一筆一畫在她手心寫下兩個字。
——顧衡。
宋雲栀側眸,可同時阿汝已經壓低了聲量湊到宋雲栀耳邊:“前生顧衡見我好用,便抓我家人逼我辦事卻卸磨殺驢。重來一次,我隻能在複仇和求死之間選一個。”
不成功便成仁,若不能複仇,比起被顧衡拿捏魚肉,還不如先一步了結自己。
“你與赫連尋大婚的消息傳到這裡,我便有了大概的猜測,隻是這猜測确實荒唐,”阿汝繼續冷聲道,“直到你方才險些喊出我的名字。”
宋雲栀心口狂跳,幾番欲言又止之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想做什麼?”
阿汝滿面污濁,眸子卻尤其清亮:“報恩。”
“誰的恩?”宋雲栀問。
阿汝:“你記得你曾替顧衡赦免過一對父子嗎?”
宋雲栀記得,那是在一次中秋。
她回宋家探親,偶見顧衡大發雷霆。聽聞是手下人辦錯了事,要遭責罰。
但她見老人哭得凄慘,又聽那老人說家中女兒中秋歸家見不到人定要擔心,便暗地裡替顧衡免了責罰,放了兩人回家。
卻沒想到竟還是死在顧衡手裡。
宋雲栀的沉思給了阿汝答案,阿汝又道:“那日我見你也在,便有意偏離了箭矢方向,縱使赫連尋不救你,那箭也隻會和你擦肩而過。”
“我隻想借機同你确認一番,”阿汝道,“若你同我一樣想要複仇,我便幫你,若你并非從前的宋雲栀,那讓赫連尋送我個了斷也是好事。”
宋雲栀這才反應過來,為何這麼久才抓到她:“這些日子你去安頓你的父兄了?”
“于我來說,去路隻有兩條。”阿汝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