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麗”被救回來是第二天下午,風和日麗的天氣裡,蟬鳴聽得讓人昏昏欲睡,樹林深處隐隐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音。
“放箭!放箭!決不能讓她跑了!”朱無戒率領一隊黑衣兵追着一個綠色衣服的女子。
“她”身上已是血迹斑斑,看上去受了很重的傷,不停有流箭從背後射過來,整個人跑得踉跄而兇險。
“活捉不了就殺!”
“射!給我往死裡射!”
朱無戒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追着追着,突然陰險一笑,擲出流星錘。“嘿嘿,大爺我讓你跑!”
流星錘狠狠擊中綠衣女子後背,“她”痛呼一聲,倒在地上。
當藍荼和居士趕到時,見到這一幕,藍荼心都揪緊了。
“休得猖狂!!”她怒喝一聲,冰魄劍強勁一揮,直沖朱無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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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麗”着實傷的不輕,一眼瞧去甚至比之前受了貫穿傷的虹瑁還要凄慘。
肚子上是個烏青的掌印,這會兒已經開始轉紫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後肩被朱無戒的流星錘錘個結實,雖然沒骨折,但也是個淤紫的印子。
顴骨青了一小塊,臉上還有擦破的血皮,是“她”摔出五六米時,在地上磨到的。
四肢有五六處傷口在流血,這是在觀摩馬三娘後找補的掩飾,為了蓋住幾處特定的傷痕,比如手腕的劍傷———用刀口蓋了一下,營造出新傷疊舊傷的假象,至于剩下的,就純粹是被朱無戒的箭陣劃破了。
如今這麼一看,讓七劍隻恨當初怎麼沒一劍結果了朱無戒。
慘成這樣,本身就具備了九成的可信度,加上與莎麗最相熟、也是第一個認出馬三娘為假冒的竹林居士也稱呼‘她’為莎麗,因此,剩下的那點疑雲———如果有,也間接的被打消了。
按照人的思維慣性,誰也不會想到冒充這麼大動幹戈又出其不意的事,竟還能使出個連環計,更不會料到此間緣由乃借刀殺人。因此,“莎麗”一經救回,身份就已然坐實。大家心疼同情尚且來不及,有誰舍得去懷疑剛經曆了九死一生、傷得奄奄一息的同伴。
正因為此,就算“莎麗”躺在病上少言寡語,不複之前的開朗活潑,大家也隻以為是莎麗在魔教那兒受了折磨,身心受重創的緣故。
————其實還是偷斧子的寓言,如果你相信鄰居沒有偷斧子,那他的一舉一動怎麼看都是正直好人。
有馬三娘的前轍在那兒擺着,“莎麗”早想好了一套應對七劍的說辭,順便把她的後路也安排了,保管叫馬三娘死亦有功。
至于怎麼做,“莎麗”隻“無意”中透露了一句:“馬三娘是魔教副教主,朱無戒正是聽命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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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娘死了。
“莎麗”一邊養傷,一邊倚靠在床頭研讀幾經輾轉人手的《紫雲心法》。
七劍如今兩個傷員病号————虹瑁的沼氣之毒早就解了,嚴重的是貫穿五髒的外傷,“她”呢,外傷其實不算什麼,棘手的是那一掌帶來的内傷。
七劍這會兒并不急着合璧,當今最重要的是讓同伴趕緊痊愈,修養到最佳的狀态,然後再拼上全力與辛琥決戰。
“莎麗”自然也不急,那一掌正是他自己打的自己,先用了三成的内力,又用所學的一種旁類武功将脈象調整得極為微弱,一方面上為了博取同情、瞞過七劍,另一方面也是給自己争取學習紫雲劍法的時間。
門“吱呀”的一聲被人推開,“莎麗”迅速把《紫雲心法》藏進被窩,被子往上一扯,正要擺出一副虛弱的表情,卻發現進來的是竹林居士,于是便又悠然的坐起來,把心法拿出來繼續看。
“莎麗”頭也不擡:“居士,你來看我啊?多謝關心,坐。”
“宵琥,我已經按你說的配合了!你究竟什麼時候肯放了我夫人?”
“莎麗”這會兒看完一頁,又翻下一頁,聞言,好整以暇的道:
“你急什麼?你的夫人在我那兒好着呢。我既然答應過要把你夫人還給你,就肯定會還,但是現在不行。你前腳接了夫人回去,後腳馬上翻臉戳穿我,本少主可不就白忙活了,等你配合我七劍合璧結束,我便讓你們夫妻團圓。”
“你還想關我夫人到合璧結束?她隻是個普通人,你為難她,不覺得臉紅嗎?!你這個得寸進尺的小人,真是下作到令人惡心!”
“莎麗”把書本一摔,眼神蔑視,清脆的聲音透着毫不留情的清冷:
“哼,我會怕你惡心嗎?你妻子有這種遭遇,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技不如人?該臉紅的是你。”
“……宵琥,你等着,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哈哈哈,殺我?就你這水平,死的肯定是你!不過嘛…隻怕到時候你老婆要給你殉情,所以你積點德,少惹我的好!”
達墨忍無可忍,他想着妻子不知在什麼地方受苦,又想着妻子定是日夜思慮擔憂,萬一真的想不開……他憤聲中隐有哭腔:“魔頭,我跟你拼了!”
袖中指間夾了八枚黑白棋子,向“莎麗”擲出。
棋子雖然磨得圓潤,但加了内力後,擲出時猶如子彈,帶着“咻咻”聲破空而去。
眼看床上的“莎麗”已經避讓不及,且手邊又沒武器可擋,“莎麗”右手一抓,直接将床頭的雕花橫木摳下來幾塊,同時凝起内力,将碎木片迅速從指尖丢出,棋子半空中被打落,叮當的落地聲頓時響個不停,與此同時,“莎麗”反手一掌拍在達墨胸前,達墨氣息不穩,口中直接吐出鮮血。
這動靜着實不小,走廊傳來藍荼急匆匆往這邊來的聲音:“莎麗,你是不是摔了?”
兩人皆是一驚。
“……你給我小心應對,要是被藍荼發現什麼,你就去黃泉見你妻子吧!”
“莎麗”壓低聲音快速威脅一句,然後氣急敗壞的鑽進被窩,“嘩”的把被子蓋上。
藍荼進屋。
“咦?居士你也在啊,那剛才的聲音是……”
“…啊,那個,哈哈,藍荼,我和莎麗正好聊到七劍的劍法關聯,就給她演示了幾招。”達墨打着哈哈,無人看到處卻死死捏緊了拳頭。
藍荼看看居士又看看“莎麗”:“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那我繼續給你熬藥去了,莎麗你也别太耗神了,差不多就歇歇。”
“多謝宮主,我一會兒就歇下。”
目送走了藍荼,“莎麗”嘴角揚起滿意的笑意,然而在達墨看來,這微笑滿含陰恻側的威脅。
“居士,你應變能力還不錯嘛,這樣吧,我會挑時間回去一趟,讓你夫人給你寫一封信,就當嘉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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