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着少主的後背猛推一掌,将他的身體甩了出去。
辛琥的右臂垂着,左手接過少主,先是探了下他的鼻息,然後把他放在地上,扶着他坐起,左手支撐其後背,運起功力,将真氣緩緩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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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護法并未離開,并排站着安靜的看着這一幕。
按照計劃,少主清醒之時,就是我們出手的最佳時機。
要想解開閉心丸的毒素,需要耗費的真氣極大————這件事我親有體會,饒是少主那等功力深厚之人,當初也不得不中途休息了一次。到時辛琥消耗真氣過多,加上他右手已然不能運功————雖說這不影響内力的總數,但少一隻手就相當于少了一半武力輸出,四舍五入等于難度減半。
這樣的話,萬一還是打不過,我們也有機會等待七劍的支援。
退一萬步,萬一真的實在打不過,我們也可以逃跑。就沖辛琥眼下‘傷了一隻手、耗了不少内力、少主武功全無不但不能成其助力反而要靠他保護’的狀态,他肯定不會玩命追殺我們————一定是等他養好傷,少主也恢複武功後,再卷土重來對他來說最有利。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今日了斷一切才是上上策,哪怕憑我二人殺不掉他,也要拖住他。一旦給他喘息的時間,七劍後期面臨的壓力絕對劇增。
而辛琥見我倆未走,自然也是猜到了,他冷哼了一聲,依舊旁若無人的給少主輸送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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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分明,辛琥除了一開始刺自己一刀時臉色差了點,現在耗費了許久的真氣,卻依舊保持呼吸如常,喘都不帶喘的。
這内力得多深厚啊……
我都有點懷疑我和護法的算盤是否可行了。
那邊辛琥神色安穩的繼續給少主解毒,我心中焦慮,找了身後一個漆黑的矮樹拉筋壓腿,做大戰前的準備活動。
“你不至于吧?”護法終于忍不住發話,然而說歸說,眼睛卻不敢離開辛琥那邊的動靜。
我一下一下的練習高踢腿:“常言,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這是哪兒來的常言?常言難道不是臨渴掘井,不亦晚乎?”護法失笑,然後低聲道,“宵琥的手指好像動了。”
“啊?!……………你連我都騙!!”
一盞茶的工夫後,少主慢慢回過氣來,臉上也多了一絲血色。
他側了側頭,神情恍惚,聲音嘶啞:“父…父王?……我還沒死?……”
“先别動,也别說話,”辛琥咬着牙,他身上所穿的寬大的金絲紫袍已經全濕,比我們被小雨淋的濕得更透,“父王幫你解毒,你暫時不要動用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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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的推移,雷電來的越來越頻繁。
再觀那倆人,辛琥眉頭緊鎖,表情越來越沉,而少主臉色驚疑,帶了絲緊張,看動作是想要回頭說些什麼。
護法适時開口:“少主是發現自己内力沒了吧?不必驚慌,所謂因果循環,這是你給紫雲劍主吃過的化功散,不是什麼毒,三日之後自會解開。隻不過這三日……少主隻能如同廢人一樣,眼睜睜看着在下報殺父殺母之仇,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少主大吃一驚,急忙回身看去,這一看,他失聲驚呼:“爹!你的手——”
辛琥表情未變,做了個收功的手勢,左手落于膝蓋,“父王無礙。”
少主臉色發白,猛地瞪向護法,接着目光又移向旁邊的我,正當我心如擂鼓,擔心他會跟我說點什麼時———萬一他求我不要殺他爹可怎麼辦——然而那目光已經一掃而過,看向了此時面無表情的辛琥。
他嘴唇動了幾下,最終嗫嚅道:“父王……孩兒不孝,竟害您陷入如此境地……”
辛琥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揮了下手:“這兩個小賊還不是為父的對手,你這就離開,免得一會兒傷了你。”
少主瞳孔驟縮,大滴的淚水從眼中滑落,咬牙道:“不,孩兒絕不先走…”
我和護法對視了一眼————媽的現在搞得好像我倆才是反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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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辛琥的咆哮已經砸下來了:“你這逆子!當初就是你違背父命,才落得如此下場!事到如今還成心跟為父對着幹!再敢抗命,休怪我心狠手辣————”
護法鼓掌三聲。
“哈哈哈哈,真是感人!想不到魔教教主并不全是閻王心腸,我還以為你的血都是黑的。”
那常年挂在臉上不羁随性的勾唇輕笑,這會兒已經變為譏諷,“辛琥,早知今日,你有沒有後悔當初?!你要救你的兒子,你的兒子要保你這個父親,那你想沒想過全天下有那麼多人也是如此!你們殺别人的爹娘太多了,就不能怪别人也殺你的爹娘!殺了别人的孩子,就該料到有朝一日,老天也會要你們經曆喪子之痛!”
也許是被眼前的這父子情深刺激到了,也許是因為等得太久太久,護法眼中微微發紅,帶了幾分悲痛憤恨亦或委屈,仰天流下眼淚:“爹,娘,孩兒不孝,今日終于能親手為你們報仇了!”
“呵,就憑你!?”辛琥怒喝道,人影一閃,已經躍到空中,左手張開五指撲來。
護法毫不畏懼:“魔頭,我已為你挖好了墳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縱身一個後跳,一掌拍斷枯樹,猛拉裡面的鐵鍊。
機關嘩啦啦的啟動,藏匿在四周怪石下的九個盒子自動打開,九個巨大風筝彈上半空,每隻風筝連着一根鐵鍊,形成一個圓圈。
雷電接二連三的打在鐵風筝上,順着鐵鍊滾滾而下。辛琥臉色登時大變,迅速止住腳步,緊緊盯着護法的一舉一動。
護法從衣兜裡取出特制的手套,戴好後,将九根鐵鍊的末端抓在左手,右手執青光劍,直指蒼穹,一縷青色的寒光從劍尖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