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竟就這樣一天天過了起來。
何曦言從小就不是個多聰明的孩子,長大了也不是個多成功的大人。他腦子轉得沒多快,腦細胞多半都用在了不務正業和調皮搗蛋上,要不然他爸也不會天天拿别人家孩子刺激他。
霸淩這種事,如果所有人都不作為,何曦言這個即便内裡是個二十七歲的成年人,但以初中時期的社會關系和身體素質而存在的他,同樣沒辦法徹底解決。他現在隻是一個同樣矮小的十三歲少年,在他們小小的世界裡一樣什麼都算不上。
他阻止付朝行被人欺負的唯一方式也隻能是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課間的時候、午休的時候,上學放學的時候。但總有他照顧不到的時候,好在也都隻是些小麻煩,沒再大動幹戈。
何曦言在書包裡放了好些自保和揍人的工具:木棍、繩子和彈弓。不管能起多大作用,總歸心理有個安慰。
兩人平安無事地過了好些日子。這段時間雖說學校沒怎麼管這事,但到底還是起到了點作用,讓他們留個堂什麼的,他們就找不着付朝行了。
付朝行家小區有個挺大的籃球場,兩人有時會在那打會兒籃球。
打籃球這個主意是何曦言提出來的,運動是男孩子們結交朋友最快的方式。
付朝行一向沉悶,喜歡獨來獨往,何曦言以前隻覺得他高冷喜歡端着,現在想想,他什麼都喜歡悶在心裡的性格,以後會幹出自殺這種事情也不足為奇。他想讓付朝行熱乎起來,像他穿越到大學時期的那會兒一樣,有那麼多朋友、有熱衷的事業,開朗明媚,能感受到他身上難得的煙火氣。
他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付朝行的冷淡,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張讓人遍體生寒的照片。
他想讓他活泛起來。
兩人打了幾天籃球,倒真的和小區裡面幾個五六年級的小學生交了朋友,每天打完球都會約好下次打球的時間。
初冬将至,上了年紀的人們早早地穿上了棉服毛衣。籃球場上朝氣澎湃的男孩子們揮汗如雨,每一個運球傳球、每一次上籃投籃,都帶着肆意的暢快。小小少年們在一次次合作和一場場比賽中,奠定了堅固的友誼。
一場比賽結束,小學生們吵吵嚷嚷地回了家,何曦言帶付朝行去旁邊的小賣部買汽水。冰鎮的汽水在初冬仍不免冒着寒氣,熱氣奔騰的少年毫不介意,一口灌了一半,才氣喘籲籲地呼了口氣。
“那幾個小子越打越好了。”何曦言笑着說,“我們倆初中生,跟四個小學生打球,好丢人啊。”
在寒氣剛剛升起的季節,一場淋漓盡緻的運動之後,兩人肩并肩倚靠在小賣部門簾旁,喝着冰舌頭的汽水,付朝行帶着少見的笑意偏頭看向何曦言說:“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他們我讀初三。”
兩人相處的時間越長,付朝行的熱乎氣越發多了起來。何曦言意外發現,付朝行笑的時候眼睛是眯起來的。他眼睛不大,睫毛濃密,輪廓深邃,冷硬的臉上能笑出一條彎彎的小月牙,極緻的反差顯現出的是難得的幼态。
何曦言情不自禁地摟住他的肩膀往自己這邊緊了緊,真心實意地感歎道:“别整天闆着臉,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
被誇好看的人不自在地挪了挪,仰頭将剩下的半瓶汽水喝光才噴着涼氣說:“你打球的樣子也好看,比打架好看。”
“說得好像我經常打架一樣。”何曦言笑着說。
“不打架就好。”
何曦言點點頭,“隻要他們不找麻煩,這架就打不起來。”
“沒事,我馬上要進組了。”付朝行将空了的玻璃瓶放回小賣部櫃台上,運動後的熱意漸漸消散,涼風一吹,露在衣服外的胳膊上出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何曦言略感驚訝,沒想到他會在初三這個關鍵期去拍戲。付朝行童星出生他知道,小時候演的兩部電視劇反響也很好,但他沒想到其中一部是初三演的,還卡在期中這個關鍵時候,他理解不了付之恒的用意。
付之恒無疑是很注重付朝行學習的,要不然不會将他捂得這麼嚴實,媒體連個縫兒都找不到;當年也不會讓他連跳兩級,成績還一直保持得不錯。但在他中考的關鍵期讓他接戲,這個迷之操作何曦言捋不明白。
付朝行搓了搓胳膊蹦了蹦,見他半天沒回應試探地問:“你想去看嗎?”
何曦言不明所以,問:“看什麼?”
“去劇組看看。”付朝行拉着何曦言往回走,“回去吧,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