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何曦言紅着臉不好意思地叫了他爸一聲。

何富生官場老手，這會兒臉不紅心不跳地坐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吃着水果，就等着看這小子怎麼說。

何曦言沒他爸那麼多彎彎繞，沒在内部呆過，想法和他不在一個頻道上。但他也曾在圈子裡混迹多年，隻是扮了這麼多年小孩子，一時半會兒還要找找感覺。

“爸。”何曦言又叫了一聲，這次語氣明顯跟剛剛不一樣，帶着點要走心的架勢。何富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就聽他說：“換作誰在我面前欺負我家人，我都得是這個反應啊。如果是你和我媽換過來，我也一樣的反應。”

何富生其實這麼多年自己也理虧，以前年輕犯下的糊塗事，現在想起來雖然算不上後悔，但總歸對孩子有虧欠。現在聽到孩子毫無埋怨的話，看到孩子這麼争氣，還有什麼好說的。他眼眶酸得很，趕緊又插了幾塊水果扔進嘴裡，半晌都沒再說話。

一大盤果盤吃了一半，何富生吃撐了，這麼多年保持的良好身材不能在兒子還沒成年就破功。他扔了叉子，站起來拍拍手，站到窗外看着外面的風景。

也沒什麼風景看，外面都是鱗次栉比的高樓和來往不息的車流，沒家裡安心，但肯定比家裡要蓬勃，是屬于年輕人的地方。

他回頭看着兒子，從小不點長到比自己還高的個頭，心裡各種滋味都有。

“爸…是挺對不起你的…”

何曦言吃水果吃得好好的，以為剛剛的話題告了一段落，沒想到他爸又來了個大的。他聞言一顫，絲絲縷縷地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傍晚，他犟着一口氣一身傷地回到家，看到的卻是别人的一家三口。

他爸的這句對不起，該說給那個世界叫何曦言的小男孩。

“沒什麼對不起的。”何曦言低着頭，也沒心思再吃水果，拿着塑料叉子左手右手的換着玩，話也就這樣慢慢地說了出來：“我說真的。婚姻的責任你沒盡到，你對不起的是我媽。作為父親…你一直…都有在盡力做好…。”

何曦言一直沒有擡頭，沒有去看站在窗邊的何富生。他的話很慢很緩，像單單隻是傾訴，又像在回憶什麼。

“你盡力了…是我那個時候心裡有怨，跟你不可能正常溝通，整天隻想着氣你。其實你脾氣挺好的了，無論我怎麼氣你，你都沒跟我動過手。隻有一次，我差點傷到眼睛，你才忍不住揍了我一頓。我現在想想，如果換過來，我兒子這幅德行，我真恨不得一腳踹死他一了百了。”說到這，何曦言笑了笑，拿着叉子插了顆葡萄放進嘴裡，結果這葡萄看起來飽滿，裡面竟然是酸的，激得他臉都皺了，趕緊吐了出來。

“說什麼呢，傻小子！”何富生笑罵了一句。

何曦言一怔，搖搖頭接着說：“但你也不能怪我這樣，是你讓我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我才那麼點小，你就覺得我是男生就該懂得扛事。你從來沒試圖寬慰過我，我一個人在那樣的家庭裡，惶恐無措地長大，我也隻能變成這個樣子。”

“越說越離譜，爸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何曦言又呆了片刻，呼了口氣才擡頭對他爸笑了笑，說：“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沒誰對不起誰的，自己管自己的人生就夠了。”

從北京回來，張小娟抽了一天帶兒子去商場海購了一番。何曦言一開始不願意他媽花錢，後來架不住她的熱情，隻得由着她将自己當洋娃娃一樣從上到下拾掇了一番。

付朝行暑假一開始就被他舅舅帶去了上海，讓他去自己公司實習。何曦言在家陪了他媽幾天就呆不住了，自從考完，他有半個多月沒見着付朝行，每天隻能打打電話視個頻，完全解不了饞。

他想去上海見他。

當然他跟他爸媽說的是想去上海玩，何富生立馬準備向單位請假，被何曦言趕緊攔了下來。他信誓旦旦地說想來一場一個人的旅行，他爸看他那個樣子以為是和小姑娘一起去，當即很大手筆地轉了兩萬給他，讓他好好玩。

何曦言立馬訂了機票，一秒不耽誤晚上就上了飛機。付朝行六點半下班，一下班就去了機場。在機場等了兩個多小時，何曦言開機後給他發了條信息，他夾着背包就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