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邙山一戰的消息傳到玄天台,崇光拍案而驚。
“他終于還是背叛了玄天台。”
啼鴉心裡也是無比詫異,那個平易近人從來不會歧視妖靈的不周上仙,那個一腔熱血要獨闖虎穴,揪出奸邪的式溪真人,竟真的選擇了背叛嗎?
“此事你拟個公文,我上無象峰去面谒真君。”崇光的臉色非常難看。
“且慢。”
啼鴉定了定神,忽然開口,“當時的情形下,式溪真人難道有别的選擇嗎?如果他不這樣做,隻怕難以全身而退。
就像邵則德,雖然強行破陣逃了回來,但是元神損毀嚴重,幾乎搭上将來的修行之路。
雖然以式溪真人的修為,不至于此,但是他當時陷在敵營,要是身份曝光,那就完全失去了間入敵營的機會,多年辛苦功虧一篑。”
崇光有些惱火,他一指頭怼在啼鴉腦門,把人推得一個趔趄:
“你們妖靈天性就是姑息優柔,之前你說觀他行迹,如今他果有反迹,你又為他開脫。難道要等他帶着不距道殺上玄天台,你才醒悟?”
“大司寇,即便是要通緝式溪真人,也該問明當時情由,萬一其中另有隐情呢?”啼鴉懇切道。
啼鴉在崇光身邊侍奉數百年,是崇光最得力的左右手。
雖然因為她是妖靈,在玄天台無法得到更高的職位,但是在主君面前,說話的分量終究是不一樣的。
崇光見她堅持,歎口氣:“如此,我便讓你死心。跟我來。”
他一甩袍袖走在前面,啼鴉急忙跟在後面。
兩人徑自走進邵則德的房中。
邵則德身受重傷,正面無人色地躺在床榻之上,見到大司寇前來,掙紮着要起身行禮,被崇光一把按住。
“你好好躺着,我就問幾句話,”崇光面色依舊黑沉,“你有沒有明确告訴式溪,我要他當場誅殺石方巳?”
“有。”邵則德氣若遊絲,聲若蚊蚋。
啼鴉不忍,插口道:“無須出聲,點頭搖頭即可。”
對于啼鴉的心軟,崇光早就習以為常,他并沒有說什麼,隻是繼續道:“你們掉進陷阱,式溪有沒有示警,有沒有試圖營救你們?”
邵則德恹恹搖頭。
“你強行破陣之時,式溪有沒有助你一臂之力?”
邵則德依然搖頭。
崇光看向啼鴉,以眼神示意她,死心了吧?
“報!”
正這時,門外一個小吏沖進來,他動作太快,幾乎刹不住腳,連滾帶爬撲到裡間。
“何事喧嘩?”崇光皺眉道。
“大司寇!昨夜死在式溪真人手上的同僚,全部都......”那小吏激動到結巴了。
“全部如何?”崇光對他這一驚一乍的樣子頗為不滿。
“全部醒過來了!”小吏道。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原來式溪當時仗着自己修為高,竟将在場玄天僚佐的魂魄全部攝走,造成了他們被擊殺的假象。
等到這些屍體運回到玄天台,式溪再放回魂魄,讓他們複生。
“大司寇!式溪真人沒有背叛玄天台!”啼鴉喜道。
可崇光卻擰緊了眉,“這樣的手法,連我這個不周弟子也聞所未聞,隻怕是一種禁術。”
邵則德此時艱難開口道:“我們進入首邙山之時,曾經在山下聽到兒童歌謠,是一句谶言。‘山渎滞者,嘗得複歸,噬天亂法,危殆天下’。”
此言一出,崇光的臉色徹底變了,他長袖一甩,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啼鴉安撫邵則德兩句,也急忙追着崇光而去。
她實在不忍再多看邵則德一眼,那孩子如今元神損毀,這輩子不論仙途、仕途,隻怕都到頭了。
大司寇素來心冷似鐵,斷然不會為邵則德考慮周全。玄天台也不會養一個廢人,這孩子日後還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可轉念想想,自己一個妖靈,在玄天台最高也不過做個掾吏,又有什麼資格去同情邵則德呢?也許将來自己的下場還不如這孩子。
可啼鴉素來不是自哀自怨的性子,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幾步追到崇光:“既然知道式溪沒有反叛,這件事便了了吧。”
崇光頓住腳步轉過身來,面沉似水:“他今日不反,難道你能保證他明日也不反?”
“他一日不反,我們就不該無端懷疑。”啼鴉斬釘截鐵道。
“無端懷疑?你可聽到了剛剛那句谶言?”
啼鴉先是點頭,接着又道:“可那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句谶言而已,怎能憑這無稽之談給人定罪?”
“無稽之談?你可知這谶語乃是太上道祖示下,”崇光輕哼一聲,“因着這句谶語,我們防了式溪多少年。”
聽聞是道祖真言,啼鴉當即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