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巳打算從枉死司裡轉出來,去别的司找人,誰知走到門口才發現,回頭路已經被鬼差們堵住了。
“大膽孤魂!擅闖地府,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一群鬼差露出獠牙、甩出鐵鍊,齊齊堵住去路。
“讓開,讓我去找式溪!”
石方巳雙目赤紅,發起狠來,他不敢耽誤時間,他怕周行不肯等自己,先去投胎了。
鬼差們卻哪裡管他什麼心情,一蜂窩撲上來,要捉拿石方巳——
卻撲了個空。
當年叱咤一方的莽蒼山君,連羅酆六天之首都隻敢圍攻,幾個鬼差又哪裡是對手。
石方巳在枉死司中腳踢鬼差,拳打功曹,把個枉死司攪得是烏煙瘴氣。
“石山君,且住手。”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石方巳回頭一看,正是數百年未曾見面的羅酆山聖洛鳴泉。
衆鬼差見山聖現身,皆下拜叩首。
石方巳這才從瘋狂中略回了點神,他見了故人,呆呆問道:
“山聖可是來跟我和式溪作别的?”
“你找式溪?你怎的是魂魄下來這裡?”
洛鳴泉上下打量着石方巳。
石方巳神态悲怆蒼涼,又帶着種置之死地的平靜:
“式溪已死,我亦不獨活。”
“誰給你說式溪死了?”洛鳴泉面色有些古怪,“有道是禍害遺千年,他且得活呢。”
洛鳴泉這一句話,宛如在石方巳灰燼一般的心底點燃了一個火苗,他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疾步沖到洛鳴泉面前,急切道:“山聖可知式溪在哪裡?”
洛鳴泉把手背在後面,臉色那叫一個難看:“我能不知道嗎?我這羅酆山一晃蕩,就知道他又來了。”
說着他擺擺手,趿着鞋走在前面,示意石方巳跟着來。
“山聖此話怎講?”石方巳有些奇怪。
“這封印有危,他必然是下來穩定封印了。我就說他搞的那個封印不行吧,動不動就動蕩一下。也不知還能撐幾百年。”洛鳴泉埋怨道。
“什麼封印?”石方巳聽得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啊?”洛鳴泉有些愕然地回頭看他,“是了,你之前不是同式溪最好嗎?後來你去了哪裡?這幾百年,式溪像個沒娘的孩子,日子過得苦巴巴的,怎麼不見你在他身邊?”
洛鳴泉這話簡直像一把利刃,直刺石方巳心窩,他啞聲道:“我......彼時也是身不由己,重回人世也不過一年多而已。”
“那就難怪了,這麼多的變故,你是一件都沒趕上。”
洛鳴泉倒是不去深究石方巳的去向,他背着手,又繼續往前走。
路上所遇見的小鬼,一見到洛鳴泉,紛紛束手就擒,再不敢鬧騰。
“這些年,式溪怎麼了?還求山聖告訴我知道。”
石方巳是心急如焚,洛鳴泉卻還在東聊西扯,他隻好直截了當地問道。
“這幾百年的事兒,你叫我從何說起?”
“大變之後,我打聽過式溪的下落,可聽人說,他已經消失了幾十年,沒人知道他在哪裡,不知此事山聖知道嗎?”
石方巳問的是自己身陷囹圄後的事情,那六十六載歲月,式溪從來沒有來監牢探望過他。
石方巳雖然無條件地相信式溪所說的“身不由己”,可此事對于他來說,始終是個心結。
“這事兒你就問對人了。當時式溪的下落确實沒幾個人知道,”洛鳴泉賣弄起來,“兩儀彌綸大封破損的事兒你知道吧?”
洛鳴泉不等石方巳回答,就自顧自地繼續講了下去,并沒有留意到站在側旁的石方巳忽的僵住的身形:
“兩儀彌綸大封一共破了三次,咱們要說的就是第二次。那次是真的慘呐,為了填補破損,多少大能都填進去了。”
洛鳴泉想起那時候的慘狀,忍不住歎口氣:“後來式溪想了個法子,用混沌二氣來填補空缺。”
這是石方巳第一次聽人說起式溪那時在幹什麼,之前他不是沒問過,可式溪隻肯告訴他大變後的事情,針對大變前那一個多甲子,式溪是隻字未提。
“這法子有用嗎?”石方巳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
“一開始并沒有用,你想呐,這兩儀彌綸大封是靠着玄、元、始三氣撐起了天地,大封一破,這缺口便被四溢的濁氣填滿,混沌二氣放出來能有什麼效用?
那時候大家都絞盡腦汁,依然沒法子。
開玩笑嘛,華胥娘娘立下的大封都破了,下界的小仙又能如何?濁氣越漏越多,大封破口也被越撐越大,不斷有新的地界被濁氣吞噬。
當時不周上仙設下的逐層保護陣法都破了,濁氣眼見着就要失控,人境危矣。守在最前線的上仙大能們,便隻有用自己的玄竅來吞噬濁氣。”
石方巳一直把耳朵豎得高高的,生怕漏掉一個字,聽到這裡,他忍不住追問道:
“式溪也在裡面嗎?用玄竅吞噬濁氣,這怎麼能行?”
“别人不行,但是式溪行。說起來,式溪确實是天賦異禀,别人吞噬濁氣,都爆體而亡,他吞噬了濁氣,卻沒有死。溢出來的濁氣都奔他而去,反而給混沌二氣留出了空間。破口于是被暫時補上了。”
“後來呢?”
“後來嘛,兩儀彌綸大封縫縫補補的,又用了些年,不周上仙們花了一個甲子想出了封印濁氣的法子,”洛鳴泉負手走在前面,“直到大變那日,大封終于還是沒撐住。”
見洛鳴泉抓錯了重點,石方巳急得直跺腳,他最是講究禮儀的人,現在卻渾忘了,上前一步拉住洛鳴泉的胳膊,催問道:
“不是問破口後來,是式溪後來呢?他吞噬了濁氣,難道沒有事情嗎?還有,這些事情難道不應該他的師長們處理嗎?怎麼會讓他一個弟子跑到最前線去?”
石方巳腦中閃現出一個猜想,他忐忑地揣摩着這猜想的可能性有多高,連心肝脾肺腎都跟着顫抖起來。
洛鳴泉不大高興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覺得這個石方巳近朱者赤,跟着式溪也學得沒規沒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