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塵現在也是将軍了?當年在閻浮崖的時候,卻塵還是個無名小卒,跟着唐馳骛想要圍攻我,結果三兩下被打趴下了,他就跟唐馳骛一起,跪在泥地裡磕頭,額頭上都是濕泥,那叫一個狼狽,”周行露出幾分嘲諷,“還有白虹,當年也是唐馳骛的跟屁蟲嘛,他......”
意識到阿爹是在嘲笑她赤松國的将軍,唐比辰一開始有些不悅,可轉念一想,打敗他們的是自己的阿爹,她又覺得與有榮焉。
她素來聰穎,就這麼一轉念,立馬明白了阿爹說這些話的意思。周行是想擊碎她心中對這些人的敬畏。
她跟着周行的話語設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當真覺得這些将軍也不過如此,遂跟着笑起來。
她把衣裙往身前一攏,湊到阿爹身邊席地而坐,“白虹當年竟做過這樣的事情?還有嗎?還有嗎?”
“有呢。你知不知道,白虹背着他夫人在外面還置了外室,據說連私生子都養下來了......”
父女二人隔空而坐,周行把自己親見的說完,又講起四隅堂查實的。那些根本不曾公之于衆,叫當事人諱莫如深的隐秘,被他毫無避忌地抛出來。
唐比辰心中對那些将軍的敬畏,就在周行繪聲繪色的講述中,消弭于無形了。
終于,唐比辰朗聲宣布:“阿爹,我不怕他們了。”
“他們若是敢輕視你,告訴阿爹,阿爹去教訓他們。”周行對女兒眨眨眼,露出了一臉的狡黠。
“明白!”唐比辰猴子似地跳起來,也沖阿爹眨眨眼。
周行哄完孩子,站起身來,門口正傳來石方巳的聲音:“式溪,吃飯了。”
“哎!來了!來了!”周行開門出來,直奔竈房,“大哥,你今日去武陽買了甜皮鴨嗎?我老遠都聞到味兒了。”
随着門“嗙”地一聲被甩上,十二個飄在半空的丹爐,這才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
數日之後
“阿耶!我回來了!”
天色漸晚,石初程哼着童謠從學堂溜達回家,石方巳卻并沒有如往常一樣回應他。
石初程動了動耳朵,他如今的耳力早不是做凡人那會兒了,院内但有響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可是他關上門後,院裡卻靜得好似隻有他一個人。
竈房——沒有燒柴切菜的聲音;
書房——沒有毛筆落在紙上沙沙的聲音;
茅房——也沒有稀裡嘩啦的聲音;
卧房——卧房貼了隔音符,即便是有聲音,他也是聽不到的。
“阿耶,你在裡面嗎?”石初程扯着嗓子敲了敲卧房門,并沒有人來給他開門。
石初程撓着腦袋往書房走,心裡琢磨着:“不是說阿爹一個人出遠門嗎?難道阿耶也跟去了?怎麼沒跟我說呢。”
他一面盤算着一會兒先做什麼功課,一面把肩上的書袋取下來,一隻手伸進去掏書,到了書房門口,他背過身,用背輕輕撞開書房的門。再一個轉身跨過門檻,接着他身形僵在原地,瞳孔蓦的緊縮——
他以為不在家的阿耶,正一動不動地俯卧在書桌前的地上!書桌整個傾倒過來,筆墨紙硯散了一地。
石初程把手中的東西随手一抛,旋風般撲到石方巳身邊,賣力把人翻過來。觸手處,石方巳身體僵直冰冷,臉色蠟白,同死了無異。
一股巨大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石初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從進院門到現在,都沒有聽到過阿耶呼吸的聲音!
“阿耶!你怎麼了?阿耶!”
石初程的臉上血色瞬間消失,他抖着聲音叫喚,不見石方巳有半點反應。
“阿爹!救命!阿爹!”
一時間,石初程駭得是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張口叫周行救命,叫了兩聲沒有回應,這才想起阿爹早就出遠門了,家中隻有自己和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