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耶病了,請了好多個大夫都瞧不好。”石初程說起石方巳的情況,又要落淚。
“生個病就值得你哭成這樣。你不是說,你阿爹的丹藥能治百病嗎?”
“我試過了,可是阿耶還是不醒,請了大夫也不中用。”
“你阿爹怎麼說?”崔秀問。
“我阿爹不在家。要是阿爹在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的。”石初程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去了哪裡?”
石初程一臉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是從水路走的。沿江而下去了南邊,具體不知道是哪裡。”
說來也是諷刺,周行把召喚符到處發,許是因為朝夕相處的緣故,竟沒有想起來給石初程拿一張,以至于落入今日的窘境。
“既如此,将你阿爹的容貌身形說給我,我派家丁沿江而下,去找他。”據說崔秀父母并不在本地,他成了家中的霸王,倒是能做得了這個主。
“不,不行,你們腳程太慢,還是我去吧,”石初程給崔秀一提點,終于有了主意,“阿秀,你幫幫忙,這幾日派幾個奴仆照看一下我阿耶。”
“放心吧,你阿耶我一定照看周到,你盡管去。”
崔秀拍拍石初程的肩膀,他雖比石初程大了兩歲,平日裡卻總是惹是生非,反要石初程事事勸導,時時幫他擦屁股,今日這番表态,才終于有了幾分大哥的樣子。
石初程說走就走,片刻都不肯耽誤,他連行李都沒有收拾,一徑出了城,直奔岷江,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見,潛入水底化了蛟龍,直向下遊蹿去。
不過一刻多會兒,他便遊到了南安三江交彙處,石初程看水底景緻,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他怔愣了一下,恍然想起,這是當年同阿娘重逢的地方。
他鼻頭一酸,眼前有些模糊,以為自己又哭了,伸出一隻龍爪揉了揉眼睛,眼前卻并沒有變得更清晰,這才後知後覺地已意識到,是這裡江水太過湍急,卷起河床無數泥沙,遮擋了視線。
石初程不得已,隻好把腦袋冒出水面,去尋方向。
誰料還沒遊兩下,就被岸邊的行人看個正着。
“我的天爺!江裡有龍!”
“哪裡?哪裡?”
“那兒!那兒!江中心!”
石初程耳朵一動,在濤濤江水中,将岸上的對話聽得分明,他吓得一個激靈,“嗖”一下又沒入了水中,一路再也不敢随意冒頭,隻顧風馳電掣地趕路。[2]
***
隋國五十萬大軍由晉王楊廣節度,兵分兩路。
水軍由清河公楊素為行軍元帥,在永安整裝待發。
陸路更是諸路齊發,在六合、襄陽、江陵、蕲春、廬江、廣陵、東海等地摩拳擦掌。七政軍同赤松軍亦在長江沿岸枕戈待旦,鷹視狼顧地瞄準了不距道。
自巴蜀以至于滄海,旌旗舟楫,橫亘連綿數千裡。
“阿驢哥,沒吃飽吧?我這裡還有個餅。”
隋軍的艦船上,冒阿小背過所有人,将自己省下來的一塊餅,遞給了在船舷邊站崗的兵士。
李阿驢是他同鄉,從小就生得比别人家的孩子壯實。
他塊頭大,食量自然也小不了。可軍中的糧食都是按人頭配給的,李阿驢總是半飽。冒阿小卻從小都是吃貓食兒的,自己的份額總也吃不完,每每找到機會便塞給他的阿驢哥。
“又吃不完,你看看自己瘦成什麼樣。”李阿驢沒有客氣,一口就把那塊巴掌大的餅吞了。
冒阿小撇撇嘴:“幹巴巴的,有什麼好吃的。”
“挑食。”李阿驢在他頭上敲了個爆栗。
冒阿小摸摸頭,隻好傻笑,目光不經意地轉向水面,接着他笑容一僵:“阿驢哥,有人落水!”
李阿驢擦了把嘴,湊頭往水下一看,水中果然有個腦袋,随着波濤起起伏伏!
水中的人正是石初程,他一路悶頭往前遊,直到他發覺頭頂光線不知什麼時候暗了下來,他茫茫然擡頭一看,隻見水面上密密麻麻地出現了許多船隻,他才重新化作人形,冒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