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之下,除了是黃泉所在,濁域所歸,亦是當年不距道被封印之地。
終戰之前,一本不距道的道箓名冊暗中被透給了周行,周行以此為據,凡在名錄之上者,皆被拖入了黃泉之中。
一道北鬥印将整個不距道,死死鎖在暗無天日的地下。
封石就落在羅酆山的旁邊。
所謂冥主在側,誰敢放肆?
是以除開玄天城派來監視的一些值官守衛,此處平日裡幾乎沒有人迹。
今日卻是個例外,封石之側,竟有人鬼祟探頭。
“什麼人?”值守的玄天城僚佐察覺到不對,立刻喝止出聲。
前方人影一晃,便再無動靜。
最先發現異常的僚佐轉頭和同僚對視一眼,握着叉謹慎地走過去查看。
那被察覺了蹤迹的正是萬鐘,他眼見着玄天城的僚佐走了過來,幾乎被吓尿了,下意識就要逃跑。可就在眨眼間,他發覺自己渾身上下被術法禁锢,竟半點動彈不得,甚至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玄天城僚佐已經走了過來,巨石之後,空無一人。
僚佐狐疑地四下看看,确認果真沒有人,這才放松下來,又走了回去。
待那僚佐走遠,萬鐘才感覺到壓制自己的術法消失了。
萬鐘自驚駭莫名,耳邊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以你的修為,來這種地方,是不要命了嗎?”那人壓低了嗓子,作色道。
萬鐘慌忙轉頭去看,果見自己背後立着的,赫然就是石方巳。
“石山君!”
“噓!小聲些,還想把玄天城的軍士招來嗎?”石方巳蹙眉,側頭看看不遠處的玄天僚佐,見他們沒有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萬鐘心中依舊擂鼓一般,适才被玄天軍士發現,又忽渾身不得動彈,他以為自己小命一定丢在這裡了,誰料有此峰回路轉,當下對着石方巳自是感激不盡,半晌才想起來問一句:
“石山君,你怎麼在這裡?”
“此話我正要問你,你到這裡來幹什麼,須知此處乃是黃泉之下,又是玄天城禁地,你不要命了?”石方巳審視地看着萬鐘,“難道,你同不距道有什麼瓜葛?是了,大變之前你就是不距道奉道,你莫不是想要救他們?”
萬鐘聞言,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我早年的确是做過不距道奉道,但後來改名換姓,再不同不距道相幹。”
“那你冒着這麼大的風險,跑到這裡來作甚?”石方巳狐疑地看着萬鐘。
萬鐘沉默了一下,一臉的糾結,終于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對石方巳道:
“事到如今,我已走投無路,便不瞞着山君了。山君可想知道林壑身在何處?”
石方巳聞言心頭猛然一震,他一把抓住萬鐘的胳膊,急切道:
“阿壑還活着?”
“石山君手下留情,”萬鐘被他捏得五官都要變形了,掙紮道,“山君若是想知道,我這便帶你去看。”
石方巳見萬鐘說得言之鑿鑿,心下不由已經信了幾分。
兩人迅速回到了陽間,萬鐘站在月色下對石方巳道:“山君先回到自己的真身吧,我在家中靜候。”
石方巳也不多廢話,他略一點頭,表示同意,魂魄瞬息間便回到了身體中。剛一從真身中醒來,石方巳半刻都難捱,從床榻上一躍而下,就直奔俞家而去。
說起來,當年關中饑荒,俞、林兩家結伴而往蜀中就食,及至到了蜀中,林遐同萬鐘并沒有停留太久,便轉而去了身毒。所以林家在錦官城并沒有來得及置辦産業,等他們回來,便直接住進了俞家。
這兩年萬鐘雖然也在外面置辦了個小院子,俞在渚卻總也不肯放林遐搬走,兩家便一直這麼住着。
等到石方巳趕到俞家的時候,萬鐘就候在大門口。
此時夜已經深了,俞家上下都沉浸在夢鄉。
石方巳跟着萬鐘悄沒聲息地走到了林遐的卧房門口,萬鐘正要推門進去,卻被石方巳攔住:“夜半三更,怎好進女娘的屋子?”
“裡面不是什麼女娘,林兄在裡面。”萬鐘低聲道。
石方巳聞言一愣,萬鐘已經推門走了進去,石方巳見狀也隻好跟了進去。
可他四顧一看,卻沒有看到林壑。小小的卧房中,隻一個林遐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之上。
“萬鐘,阿壑呢?”石方巳壓低了聲音問萬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