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此時是背對夕陽而飛,唐比辰為了看到夕陽,擰着脖子,幾乎把腦袋轉到了背後。
“這麼擰着,脖子不疼嗎?”離蛸又關心道。
“是有點。”唐比辰舍不得放過這難得的瑰麗風光,竟直接在六棱锏上轉了個身,變成了倒着飛!
“小心摔下去。”離蛸一臉擔心,他張開胳膊,虛虛扶住唐比辰,卻連唐比辰的衣角都沒有挨着。
“怕什麼,你拉着我,幫我看着點兒。”
唐比辰毫不客氣地抓住離蛸的手,要說離蛸的手也生得極好看,骨節分明且修長,不過因為離蛸害羞,總也不給摸,唐比辰饞了好久了,此時總要借故摸上一把。
“不行的,容易摔。”離蛸低頭看了看唐比辰拉着自己的手,略蹙了蹙眉。
“不會的。”唐比辰才不管離蛸說什麼,美人在側,美景在前,她心中大是舒暢快活。
“你不信?那咱們試試。”離蛸唇角一勾,忽而笑起來,足下略一用力,速度憑空快了數倍,一支箭般蹿了出去。
唐比辰不防離蛸會如此行事,被拽得一個趔趄,差點從空中栽下去,幸而及時松手,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離蛸自己沖出去一節,又停下來,等唐比辰飛到近前,他這才背着手,笑着開口:“你看,我說容易跌吧?還不快轉過來,好好飛。”
唐比辰大好的心情憑空被離蛸毀掉了一半,自然不欲與他說話,幹脆停在半空,自己垂腿坐在六棱锏上,癡癡地看起了夕陽。
那鹹蛋黃一樣的夕陽落了一半到了渭水中,把渭水映成了滿江紅。
唐比辰一時癡醉,忍不住歎道:“若是我家那邊,夕陽早就掉進海裡了,這裡日頭落下的時間要晚些呢。”
離蛸也盤桓在唐比辰身邊,他無心看什麼夕陽,等得百無聊賴,此時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明明就是!我看出來的。”唐比辰蹙眉。
“無稽之談,太陽隻有這一個,自然是同一時間落下,難不成你家那邊不是這個太陽。”
唐比辰面色一沉,這回真的生氣了,。
她橫了離蛸一眼,隻覺這個小美人仗着自己好看,越來越無法無天,絲毫沒有初識之時的善解人意了。阿娘說得沒錯,長得好看的郎君果然都是不聽話的。
唐比辰同離蛸認識大概半年了,初識是在一次唐比辰外出布雨之時。正遇見這小美人被幾個匪徒追趕。唐比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這個美人。離蛸為了報恩,指天發誓,願為奴為仆,侍奉唐比辰左右。
唐比辰見他生得好看,也願意留下他,怎奈唐雩家教嚴格,斷然不會容許她帶個來路不明的外族回去。更何況按照離蛸的說法,他在族中身份也低,不過是個罪孥而已。這樣的身份,唐比辰哪敢貿貿然往龍宮中帶。
是以唐比辰便生了先把離蛸贖出來,給他一個自由身的想法,誰料提了幾次,離蛸都不肯帶唐比辰回到族裡,唐比辰找不到地方,也沒有辦法。
她原想着臨時找個地方,先安置了美人,等哪天阿娘心情好了,她把這件事禀明了,隻要搞定了阿娘,還有什麼困難搞不定的?
誰料這半年,唐比辰沒幹一件讓阿娘笑逐顔開的事情,離蛸的事情也就這麼耽誤下來了。如今她離家出走,正好讓這小美人相伴左右。
不過這個旅途也沒有唐比辰最初設想的那般美好。
當初剛救下離蛸的時候,離蛸那叫一個體貼周全,事事務求讓唐比辰舒心。不管唐比辰發表什麼看法,離蛸都是無比贊同,不論唐比辰有什麼要求,離蛸皆是奉若綸音。
唐比辰心底長歎一聲:想當初,自己就是不經意間喘氣兒的聲音稍重一點,離蛸都會如臨大敵地來關切一番,看看自己是燙着了還是累着了。同如今倒是天壤之别。
她側頭看向離蛸那白嫩俊俏的面容,忽然就感覺索然無味,情窦初開的朦胧好感就這樣消失于無形。
唐比辰面無表情地把頭轉了回去,一馬當先飛在了前面,再沒同離蛸說什麼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一前一後地往前飛,未幾,天徹底黑透了,月亮漸漸爬上了中天。
“快到了,是這裡了。”離蛸追上來,欣然說道。
唐比辰低頭一看,足下出現了一條蜿蜒玉帶,波光粼粼地映照着太陰。
他們沿着大河而飛,直到玉帶一頭紮入了一片廣袤的森林當中,兩人這才跟着緩緩落了下去。
因着唐雩統管水域的緣故,所有靠近活水的人,都可能會被唐雩“看到”。他二人為防行蹤透露,下落的時候,有意離那大河遠了些。
及至穿過重重疊疊的樹冠,唐比辰才發現,這裡的樹木竟高得出奇,個個枝繁葉茂,竟是個樹木的海洋。除開樹木,這裡并不見什麼蚊蟲鳥獸,人煙更是沒有的,四周靜得出奇,連一星半點聲音都沒有,隻有旁邊河浪滔滔。
唐比辰站在樹下,擡頭去看,見頭頂的樹木遮天蔽日,枝丫互相遮映着,哪裡還看得到半點天空,兩人竟像是被包裹在了這樹林中一般。
令人窒息的黑暗就這樣,從四面八方向他們侵襲而來。
唐比辰沒來由地一陣心悸,她暗暗握緊了手中的水晶六棱锏,壓低了聲音問離蛸:“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很不對勁。”
話音剛落,頭上樹枝傳來沙沙巨響。
二人擡頭一看,頭頂濃密的樹木竟動了,如同泰山壓頂般,向他們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