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蛸不易察覺地哆嗦了一下,“你......你不怕被這麼多人看見嗎?你......可是帝姬,你以後不用做人了嗎?”
唐比辰笑起來,可是眼中殊無笑意,肌肉甚至看起來有些不自然的扭曲,看在對面的妖靈眼中便成了猙獰。
她纖細白皙的腳掌就這樣踏在黑色的泥土中,一步一步朝前邁進。
“有道理,既如此,誰看見了,我就挖了誰的眼睛。”唐比辰五指一張,六棱锏即時出現在她的手中。
“上!都給我上!她不過是孤身一人,能打得過我們這麼多人......”離蛸的聲音又一次戛然而止,唐比辰身形快如鬼魅,又一次把他捅了個對穿。
離蛸的血噴湧而出,撒了唐比辰一頭一臉。她卻恍若未覺,隻保持着那個堪稱“猙獰”的笑容,手上略一用力,六棱锏開始在離蛸的體内遊走,将他的五髒六腑全都搗碎。
劇痛之下離蛸無法維持術法,不過是眨眼間,适才那個沈腰潘鬓的絕美郎君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尖嘴猴腮、臼頭深目的男子——
鞋拔子臉、吊梢眉、綠豆眼,皮膚黑黃粗糙,上面坑坑挖挖盡是痘坑,醜得簡直無與倫比,兩條小細腿仿佛兩根竹竿,撐着離蛸搖搖欲墜的身形。
唐比辰一愣之下,當即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一想到自己曾經觊觎過此人的“美色”,心中好似吃了蒼蠅般惡心。
锏風淩厲地一揮,攔腰将此人切為兩段。
離蛸一倒地,身體又發生了變化,竟當場變成了兩個半匹棕色的馬——那是離蛸的原形。
既化原形,便是徹底死透了。
唐比辰擡頭,狀若癫狂地看着面前的一群惡逆:“說,是誰對天官冢宰下手的?”
她披血而立,恍如地獄羅刹,看得衆惡逆兩股戰戰,滿場一時鴉雀無聲,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唐比辰等不到答案,緩緩轉了轉手中水晶六棱锏,這法寶材質特殊,萬般污穢皆不沾身,适才粘上的血,此刻已經順着锏身上的凹槽滑落幹淨,竟是一滴都沒留下。
“不說,便隻當是所有人都有份。”
泱漭川素來白浪濤濤,今日卻化作了赤水紅川,洶洶而逝,帶走了林間此起彼伏的慘叫。
***
其實唐比辰剛離開沒多久,周行便蘇醒了。
幾個鬼鬼祟祟前來砍頭的惡逆,還在研究如何破開唐比辰留下的保護結界,就被還未起身的周行抓了個正着。
周行昏迷了幾日,多少有些迷糊。
等着他慢慢騰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幾個惡逆竟全都斃命了。
周行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納悶道:“我适才下手沒有這麼重吧?”
他仔細查看了一番,看到那些惡逆身上畫着的符咒,方才意識到,原來這些人性命皆握在符主手上。那不知在何處的符主,一見棋子落入了敵手,竟直接下了殺手。
既然都死了,也沒辦法問出什麼來,周行隻好丢開手。他尚有些頭暈,不覺又坐了回去,手下意識地撐在了身側,剛好壓住了地上鋪的衣物。
周行低頭一看,自然認得這是唐比辰的衣服,一見衣服鋪在這裡,便知道是女兒心疼自己。
他心中不覺一暖,勾起了一點嘴角。緊接着,他便立時又感應到,自己受損的經脈竟奇迹般被修複了。
周行是什麼人,當即便知道這是唐比辰的傑作。
生平第一次,周行的心中生出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喟,暖意瞬間席卷全身,又從心底裡長出酸酸軟軟的花兒來,那是一種莫可名狀的情緒,激得他想要落下淚來,卻最終讓他擒着笑意低喃了一句:“這孩子。”
忽然洞内有光線一閃,周行轉頭一看,見地上丢着一個銅鏡,知道是個用以聯絡的法寶。
周行踱步過去,撿了起來,随手燃了一張符紙。
銅鏡當中很快顯出來燕銜泥的模樣。
“大冢宰,可算聯系到你了,”燕銜泥一見到周行,顯然松了口氣,“我們查到那泱漭川是不距道惡逆的據點,裡面藏了大批惡逆。
這些人沒有加入不距道,不在道箓名冊上,所以沒有一同被封印。還有,赤松國帝姬身邊那個馬精,我們查到了他的族群,也有同不距道惡逆來往的記錄。”
周行蹙眉道:“不距道惡逆為何要找赤松國帝姬的麻煩?難道是報複之前赤松國幫助我們,對付不距道?”
燕銜泥搖頭,一闆一眼道:“目前我們還沒有捕獲任何惡逆的活口,是以無法确知其緣故。”
“那楊瓒後來招了嗎?到底是誰教他的厭蠱之術?”
“他死了,隋帝見他的當日,曾聽到兄弟倆激烈争吵的聲音,當天晚上人就沒了,對外公布的是因病暴斃。”
周行回憶起數日前楊瓒的模樣,那時的楊瓒雖然頹唐,到底正當盛年,看着也不像是有暗疾的樣子,那麼這個暴斃,水分就大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周行搖搖頭,終于還是沒有說什麼,隻緩緩站了起來,吩咐道,“你們繼續查吧,務必要把不距道帶頭的惡逆給揪出來,下界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定,别被他們攪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