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咱們走吧。”周行答應着,當下便調轉了方向,帶着唐比辰往錦官城走。
“阿爹,我阿娘還不知道你找到我了吧?”唐比辰跟在周行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早就把女兒賣了的慈父不動聲色地一挑眉:“怎麼?”
“沒事,沒事,”唐比辰幹笑道,“咱們不走水路吧,走山路行嗎?我想看看山景。”
周行心中微哂,知道唐比辰這是怕洩露了行蹤,半路被唐雩抓回去,當下也不拆穿,隻帶着唐比辰棄了水路,改從南鄭入了蜀。
山巒綿延不絕,父女二人從無數的樹巅、山澗掠過,轉眼已經入了蜀。
一路上唐比辰叽叽喳喳,問完東來又聊西,愣是把兩個人的寂寂行程,走出了熙來攘往的味道。
“阿爹,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把不距道封在黃泉之中,而不直接誅殺掉他們呢?留着他們,平白惹來事端。”
唐比辰的疑問,又何嘗不是下界很多人的疑問呢,隻不過别人未必敢直接當面質疑周大冢宰,或者說,就是問了,周行也未必理會。
“哦?大家都是如何說的?”
“他們說,阿爹你這是宋襄之仁,你明明可以直接誅滅掉不距道,卻留他們苟延殘喘。才會讓某些人平白有了念想,覺得不距道還能有翻盤的機會。”
“倒也有理,”周行點點頭,“這次的動亂多少也與此有關,若是不距道徹底灰飛煙滅了,這些人知道無望,大部分附逆也不會摻和進來了。這些附逆雖然不足為慮,但也足以攪亂這世道,讓不距道有機可乘。
就連你這次遇險,也難說沒有這個原因。若是赤松國唯一的承嗣出事了,國中必然人心不穩,屆時又是一重亂。”
“那阿爹可是打算回頭就徹底處理了他們?”唐比辰問道。山上風大,将唐比辰的一縷頭發吹起,被她随手揪住,繞在指尖把玩。
周行搖頭以對。
唐比辰有些詫異:“這是為何?”
“實在是力有不逮,”周行苦笑,複又凝眉,“自把不距道封進北鬥印,我就數次想要将他們盡數誅殺,可惜每次殺招都被一道強勁的氣息給擋了回來,那氣息不知是如何煉成的,着實厲害。”
“就不能一個一個殺嗎?”唐比辰素來喜歡這樣簡單粗暴的法子。
“那就得打開北鬥印了,封印一旦打開,萬一走漏了惡逆又當如何?況且,我尚不清楚那裡面的氣息是什麼,若是放了出去,誰知道會在下界生出什麼禍患呢?”
“如此,便隻能這樣留着他們嗎?”
“辦法總會有的,且再等等看。”
父女倆邊說邊走,唐比辰叽叽喳喳地像個小鳥仔,繞着圈,在周行前後左右跳來跳去,一刻也不停。
可走着走着,不知從何時開始,小鳥仔卻突然噤聲了,也不在周行面前蹦跶了,周行察覺到不對,回頭一看,唐比辰手撫玄竅,蹙眉掉在後面。
“禺兒,怎麼了?”周行有些擔心。
“我覺得有一隻手,在用力捏我的玄竅,有些難受,”唐比辰咬住下唇,垮着小臉,“阿爹,我這是怎麼了?”
周行摸了會兒脈,也沒摸出個所以然來,“可能是之前為阿爹療傷,損耗太過了,沒有好好調養,又經曆了一場戰鬥,且休息休息再看看。”
周行說着,便從乾坤袋中取出來一瓶靈丹,喂給唐比辰吃,以補充她損耗的靈力。
可唐比辰把整瓶丹藥都砸吧了進去,卻如泥牛入海,并不見半點效用。到後面别說走路,連站着都難。
周行隻好扶她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然而唐比辰越坐,越覺得腹中絞痛,最後竟像個蝦米一樣拱起了身子,不停地哼哼唧唧。
周行大是心疼,蹲下來抱住唐比辰,就手處隻覺她渾身冰涼,摸摸唐比辰的額頭,并沒有發燒。
唐比辰是妖靈,體質素來很好,從小也不怎麼生病,此時忽然如此,周行也駭得不輕。
“現在感覺怎麼樣?更疼了嗎?跟阿爹講。”周行輕輕攏着唐比辰的腦袋。
“玄竅......像是有一隻手在裡面,死死拽着我的玄竅,又像是......那隻手,想要把玄竅擰出水來,”唐比辰臉色蒼白,緩了好幾次,才把這句話說完,“頭......頭好像要裂開了。”
周行蹙眉,這種情況他還真沒遇見過。
正這時,唐比辰忽慘叫了一聲,雙手捂住額頭,從石頭上滾了下來。
周行又急又憂,一把将滿地打滾的女兒抱在懷裡,低頭看時,唐比辰雙手死死蓋住額頭,身上冷汗涔涔而出。
不知是不是水族的特性,唐比辰汗多到整個人好像要化水而去,水滴滴答答彙成一條往山下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