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年他們都還在莽蒼山的時候。
石方巳應一個生意夥伴的邀請赴宴,而彼時式溪被他派出去做事,還沒有回來。
石方巳自覺就是一場尋常的宴席,并無什麼危險,隻帶着小風便去了。
酒到半酣,石方巳就覺得不對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的力氣迅速被抽走,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開始他以為是酒太烈,自己喝醉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他努力提了一口氣,竟無法從玄竅中提出半點靈力。
石方巳意識到自己這是被人下了藥。可他也是個大風大浪都見慣了的人,危機之下連心跳都沒有快一分,當下隻說自己需要更衣,不動聲色地同主人家告罪離席。
及至他帶着小風離開了那主家的地界,他提着的心才落下來了一半——不是主人家下的藥。
若是主人家下藥,斷然不會放他順利離去。
可不是主人家,又會是誰?
石方巳走在前面,藥力上來,他的步子越來越慢,腦子也漸漸轉不動了。
“阿巳,你怎麼了?”小風上前一步,疑惑又關切地看着石方巳。
石方巳停下腳步,眼前的小風竟好似變成了兩個頭。他晃了晃腦袋,卻差點把自己晃倒,隻好用手扶住小風的肩,給自己做支撐。
那時的小風還是個十來歲少年人,個子還沒長成,給石方巳做個扶手,高度倒正好。
就在這時,石方巳餘光瞥見附近數個方向都有人窺伺自己。
他心中警鈴大作,張嘴欲要提醒小風,卻發現自己舌頭不知什麼時候腫了起來,竟連囫囵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風也看出了不對勁,他扶住石方巳,低聲安撫道:“阿巳,你别怕,我帶你回家。”
那之後的事情,石方巳不複記憶,他隻知道,自己很快竟是連路都不認得了,強自撐着不肯倒下,由着小風扶着自己往前走。
卻不知小風獨自一人,是如何對付那些居心不軌之人的。
年少時期的風不休生得纖弱,個頭同力氣隻怕還比不上如今的石初程。而當時的石方巳精悍強壯,半個身子壓下來,對小風來說,簡直好像扛着一座山在走。
小風就這麼吃力地扶着石方巳,盡量選擇偏僻的小路,朝莽蒼山走去。
待他們走到莽蒼山腳下,一處隐秘的山林時,石方巳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清明,他再也走不動了,“哐當”一聲摔了下去。
小風身單力薄,實在無法把昏迷的石方巳抱起來,隻好由對方就地躺下。
他撕下自己的一塊衣服,在附近的小溪中弄濕了,想給石方巳擦擦,也好借着溪水的涼意,讓石方巳清醒一點。
然而石方巳并不知小風的用心,他昏昏沉沉間,隻覺有東西糊住了自己的口鼻。
想那石山君本就是刀尖舔血之人,就是睡覺都要留隻眼睛警戒着外間,此時呼吸不暢,警惕之心驟起。
他雖手足乏力,可心念一動,身側刀靈豁然顯形,将小風迫了開去。
“阿巳!你怎麼了,是我呀!”風不休拎着那角衣服,無措地看着彼時尚無實體,隻得一個虛影的刀靈。
那刀靈守護在石方巳的頭頂,張口無聲地咆哮,虎視眈眈地盯着小風,樣子十分駭人。
“阿巳,你醒醒!”小風吓得臉色泛白,被刀靈逼得連連後退。
然而石方巳什麼都聽不見。
他腦子裡面全是漿糊,隻覺渾身上下十分燥熱,想要扒掉衣服好好地去泡個冷水澡,可他卻沒有力氣這麼幹,隻能無力地在地上扭動着。
小風叫了幾聲,不見石方巳答應,又忌憚那刀靈,正彷徨間,忽聞得有腳步聲漸近,不由臉色大變。
他不管不顧地撲上前去,想要硬拖着石方巳躲起來。那刀靈卻盡忠職守地張開大嘴,作勢向他咬來。那嘴實在太大了,一口一個小風完全不成問題。
小風吓得腿一軟,就地往相反的方向一滾,想借此躲過刀靈的一擊。
然而他這一滾,就滾到了一人腳邊,撞到了那人腿上,才停下來。
“小風?你怎的在此處?”那人問道。
小風聽出來人是誰,臉色煞白,他躲開那人好意來拉自己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來人正是辦完差事回來的式溪。
他想要趁着石方巳不在山中,悄悄先回去探查一些莽蒼山的機密,為着避人耳目,才選了這條人迹罕至的路,誰料竟在這裡遇到了兩人。
“這刀靈是大哥的吧?”式溪有些疑惑,好意問道,“你怎麼惹到大哥了?要我幫你求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