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溪,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隻是此事我不能同意。我本就欠阿遐許多,如何還可以去搶阿遐的壽數?”石方巳态度堅決,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石方巳的這個反應,其實早在周行的預料之中。
周行倒也不以為意,他手上一邊給蘋果分瓣,一邊道:“行,大哥你若是不願,那就算了。但你總要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是練功岔了氣?還是怎麼了?”
“你就當我是生病了吧。”石方巳的目光有些閃爍。
周行聞言手上動作一頓,轉過頭來,不滿地盯住石方巳:“大哥,你别忽悠我,這世上哪裡有這樣的病。”
石方巳心虛地挪開視線,看向被夏日暖風吹動的床幔:“式溪,你别問了,我......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周行眉毛一挑,心中一把火蹭地就燒了起來,“你自己練的什麼功法,你會不知道?那年我們從南陳回來,你的聽覺就開始時不時失靈。
論理,身體出了這樣的問題,尋常人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去看大夫,想想怎麼治療。而你卻是選擇左瞞右瞞,連親近的人都不願告訴。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從一開始,你就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情況。
大哥,我以為,憑咱們的關系,你怎麼也不該連我也瞞着吧?你今日必須得跟我交個底,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方巳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式溪,你别問了。”
這事兒周行之前也不是沒問過,隻是每次見石方巳不願意說,也不忍多加逼問。
可眼下情況已經嚴重至斯,不由周行睜隻眼閉隻眼了,他這次打定了主意,并不肯輕易放過石方巳。
“風不休的丹藥是怎麼煉制的?我問他要配方,你攔着,我要看那丹藥,你一口就吞了。如此看來,你對那丹藥的來曆配方應當是很清楚的了。”周行目光中帶着火,語氣卻透着冰涼生硬。
石方巳卻依舊搖頭,他把頭埋進手心裡,聲音中充斥着難言的痛苦:“式溪,我真的不知道,你别問了。”
“你不是不知道,隻是不願意告訴我而已,”周行不禁怒火中燒,他把手中小刀往蘋果裡面一插,噌一下坐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瞪着石方巳,“大哥,原來在你眼裡,我竟是個外人嗎?連風不休都知道的事情,你還要防着我?”
“式溪,我不是防着你,隻是......”石方巳見周行動了真怒,有些着慌,他賣力地伸出一隻手,想要去拉周行,軟語哀告道,“......我有我的苦衷,我......我真的不能講。式溪,你别逼我了,好嗎?”
周行見石方巳如此低聲下氣,到底不忍,他勉強讓自己平複了一下心緒,方才坐了回去,把那小刀從蘋果上拔下來,挑了片兒蘋果遞到石方巳口邊,看着對方把蘋果片兒叼走:
“算了,你若是不肯講,我也不逼你。”
他沉吟一下,細細打算道:“我去别處尋些香火,到時候想辦法跟香火主人做個交換,必不叫你因此粘上竊香火的業報。”
“沒用的,不過是白費功夫而已。”石方巳把那片蘋果咽了下去,神态中透着幾分頹然。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叫我幹看着你受這罪嗎?”周行的臉比鍋底還黑。
他又深呼吸一口氣,把那蘋果連小刀抛在一邊,拉住石方巳的兩個胳膊,懇切以對,“大哥,你跟我說實話,我要怎麼做才可以幫你?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是可以給你的。”
石方巳神色歉然哀苦,卻依舊三緘其口:“式溪,此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計較。”
“你有什麼計較?”周行簡直出離憤怒了。
他再度站了起來,呼呼帶風地往前走了幾步,回身怒視石方巳,“你若是有計較,會讓自己一步一步越陷越深?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竟還什麼都不跟我講,可見你就沒拿真心待我,我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想要我伺候你,拿我當個好用的仆役而已。我就是自作多情!”
這一番誅心的言論,霎時間把石方巳臉上的血色都抽幹淨了,他心中絞痛無比,側身艱難想要下榻來拉周行。
“式溪,不是這樣的,你如何不明白我的心?我怎麼會當你是仆役?我......啊!”石方巳手足到底無力,一個重心不穩,倒栽蔥般朝地上栽去。
可是不出意料,他沒有摔到地上,周行一個閃身,及時沖回來抱住了他。
周行把石方巳抱了回去,卻被石方巳趁機摟住了脖頸不放:“式溪,你别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不是有心瞞你,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且容我這次好嗎?”
周行卻火冒三丈,他硬拉開石方巳的手,把人推回榻上,怒道:“我還不夠容你嗎?這些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你卻始終拿我當外人防着,可笑連風不休和林遐都能排到我的前面去,我又算什麼?”
“不是的,式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于我而言,你自然是比小風同阿遐重要的。隻是這件事,我也是情非得已,将來若是能過了這關,我再一一同你解釋可好?”
石方巳還在解釋,可惜這些話對于氣頭上的周行來說,顯得極度無力。
周行眼下是真的氣炸了,他像是個燒紅了的丹爐,分分鐘就要炸開,無數的情緒在他胸腔裡橫沖直撞。
他怨石方巳欺瞞,惱石方巳不自恤,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可終于,他隻是強壓着火問道:“我卻不知道這關你如何能過?你倒說說看。”
“式溪,你别逼我了,我若是能講,自然早就講與你知道了......”石方巳臉上寫滿了痛苦。
“還是不肯告訴我,是嗎?”周行怒極反笑,卻再也提不起心力同石方巳掰扯這些,他投降般舉起雙手,“行,算我不對,我不該逼你。你既不願說,以後我再不問了。”
周行說完把手放了下來,他似乎在這一瞬間就消了火氣,整個人顯出了幾分有氣無力的頹然。他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石方巳,目光中帶着一種揮之不去的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