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比辰忍不住問道:“阿爹,你既如此關心他,何必又擺出冷漠的姿态。”
“做你的事情,又分神。”周行随手敲了唐比辰一個爆栗。
唐比辰摸着被敲疼的額頭,嘟哝道:“本來嘛,你就多此一舉。你既然關心人家,就好好待人家,若是不在乎了,就趁早打發了他。像這般拖着,你累,他也委屈,又是何苦來呢?”
周行無奈道:“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我怎麼不懂了,阿爹你這叫自困愁城。你就該學學我阿娘,她喜歡誰,就把誰留在自己身邊,等到玩兒膩了,就把人放出去,該給的安置半點不少。從來也不會這樣折騰自己。男歡女愛嘛,本來就應該是取悅自己,怎麼反倒弄得自己不開心。”
周行聽她這麼說,便忍不住腹诽——
那可不是嘛,對唐雩來說,男人就是抹布,新鮮完了就丢在腦後。你爹我,當年就是被她丢掉的一塊抹布。
然而此話當着孩子的面,到底是不宜出口。
周行卻隻是搖了搖頭,又敲敲幾案,告誡道:“好好想想這陣法問題出在哪裡,别整天操心大人的事。”
唐比辰不敢再說什麼,乖乖埋頭苦思起來。
周行依舊一心兩用,可黃卷那邊不知是怎麼一個情況,竟好似是再度出了問題。
周行哪裡還坐得住,他當即站起身來,朝外走去,邊走邊叮囑唐比辰:“你好好思索,我去去就來。”
唐比辰老實應下,待周行走了,卻又擱了筆,老氣橫秋地擺首歎道:“當局者迷喲。”
因為周行起身之後便停止了對黃卷的操縱,他一進去,便看到黃卷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一動不動地立在床榻前。
周行先看了眼石方巳,見他神色如常,不像是有什麼情況,繼而才瞟了眼黃卷手中的飯碗,見裡面的飯食隻少了不到三分之一,最後看向放在一旁的湯水、菜餸,那些更是半點沒有少。
周行的臉色便不大好看了,他不滿地俯視石方巳:“怎麼不好好吃飯?又想跟我鬧絕食?”
石方巳見周行誤會,忙解釋道:“不是的,我隻是不餓,還不想吃。真的,式溪,我沒鬧脾氣,你别逼我吃。”
說罷,便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周行,顯然,他在害怕周行會直接以魂君的身份,命令他吃飯。
然而石方巳一番解釋之後,周行的神色卻并沒有和緩下來,眉頭反而蹙得更深了。
“式溪?”
在石方巳的忐忑不安中,周行終于開口:“你不是不餓,你是怕吃多了,又會失禁。”
石方巳見被揭穿,隻好勉強一笑:“什麼都瞞不過你。”
周行從黃卷手中拿過勺子,從幾案上小碗中舀了一勺雞茸,送到石方巳嘴邊:“聽話,乖乖吃飯。就是髒了,我幫你洗。”
石方巳身體一僵,以為周行這是在命令自己,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并沒有被迫張開嘴來,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周行這不是在逼他。
他心頭一松,再看向周行,發現周行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強作冷淡的神色裡,是沒能掩飾住的真切關心。
四目相接的一瞬,石方巳将自己适才的擔心全然抛諸腦後,竟當真張開了口。
“阿遐有幾日沒來了,提花塢那邊很忙嗎?”石方巳在咽下一口菜的間隙,搶着開口問道。
式溪是不會主動跟他找話題的,他得自己抓緊機會。
可情急之下不及思量,一出口,石方巳便有些後悔。這話題找得,一來就叫自己把天聊死了。
憑着如今式溪同阿遐的緊張關系,自己問他阿遐的事兒,他能說什麼呢?最多甩下一句“不知道”,就算是回答了。
就在石方巳預備重新抛出一個問題的時候,周行卻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隻見周行一面将勺子遞到石方巳唇邊,一面輕聲答道:“林遐出遠門了,暫時來不了。”
石方巳聞言不由一愣,怪不得到現在阿遐都沒來看自己,果然是有情況。
“阿遐去哪裡了?”
“她的事情,哪裡肯同我講,”果然,說起林遐的去向,周行也隻能是搖頭,進而揣測道,“大概是去做生意吧。她老早不是就想再去一次西域嗎?”
“萬鐘也跟她去嗎?”
周行并不說話,隻是颔首以對。
“那提花塢怎麼辦?”石方巳繼續追問。
“不清楚,可能......關了吧?”
石方巳隐隐覺得有些不對,阿遐若是要出遠門,怎麼可能不告訴自己一聲就走?這裡頭必然是出了什麼問題。
一念及此,石方巳複又問道:“阿遐行事雖然沖動,可也不是這麼沒交代的。無端端,她絕不會不告而别。”
說完,石方巳便目光灼灼地鎖住周行。
好死不死,這關頭周行竟借着舀菜,避開了石方巳審視的目光——就這麼一個小動作,将自己的心虛展露無遺。
幾乎是同時,周行也意識到自己露出了破綻,畢竟大哥從來眼光銳利,更兼對自己實在是太了解了,自己這一晃神,哪裡還瞞得住這個水晶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