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一早就想撇掉我,我如今肯放手了,你又把我救回來作甚?”
石方巳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早已脫力,此時即便是控訴,也是聲如蚊蚋。
周行一愣,想不到大哥竟還記恨着這樁事情,心中又是一痛:“大哥,這事兒我一直沒跟你解釋過,我那時候說的也是氣話。其實自從得知你受傷,我便想進來救你。
隻是不距道早有預備,在裡面設置了禁制,隻可恨那玄牝元君留下的咒法太過于刁鑽,我一時不得其門而入。那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想辦法破除不距道的禁制。就差臨門一腳,這才給鹿娃搶了先。”
周行言及此,将石方巳的手壓在自己心口,聲音有些哽咽:“大哥,我怎會不管你,任由你在那地方受苦?”
“你原是要來救我的?”這回輪到石方巳詫異了。
說起來,此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想起來便覺得痛徹心扉,是以他一直不敢深思。而這些年他同周行之間的關系總是岌岌可危,是以他也一直不敢當面去質問周行。
想不到這後面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是,大哥,對不住,我不該故意瞞着你。”
石方巳神情呆了一呆,似是有些松動,半晌之後,神情卻是再度冷硬起來:“你明知我會誤會,卻不曾主動告訴我真相。說到底,不還是想讓我死心嗎?”
“大哥,是我想左了。你若是氣惱,打我一頓都好。”周行說着就揪着石方巳的手,往自己臉上扇去。
石方巳卻不肯如他所願,死命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周行怕傷了對方,也不敢用力拉扯,隻好眼睜睜看着石方巳從自己懷裡掙脫出來,縮到了一邊。
“你不是想左了,那是你的真心實意。你如今這番作态,也不過是怕我尋死而已。若是我好好的,你必然轉身就走!”石方巳隻顧冷笑。
周行被石方巳揭穿心中想法,想要否認,卻又知大哥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什麼。
石方巳繼續冷笑以對:“你即便要救我,也隻是看在曾經的情誼份上,并不是要同我和好的意思。是我不要臉地賴着你,逼得你礙着面子,不得不管我。”
他身臨絕境,萬念俱灰,到底是失了素日的氣度,多少顯得有些尖刻了。
“大哥,我絕對沒有不想管你,你了解我的,我若是不想管你,誰也逼不了我。”周行急切道。
“沒有不想管我?你分明棄我如敝履!你将我丢給傀儡照顧,自己連面都不肯露。我們住在一個屋檐下,你竟能做到一步也不踏入我們的屋子。什麼叫咫尺天涯,我這才算嘗到了滋味。”石方巳面上痛苦譏诮之意更盛。
在他最絕望的時候,他的身邊沒有式溪,沒有鹿娃,也沒有阿遐,隻有一個不會說話的紙傀儡。
“大哥,假手傀儡來照顧你,是我不對,那段日子,我心裡也是有氣,氣你不肯跟我一個立場,氣你有秘密跟風不休共享,都不肯跟我講,氣你逼我連那共魂咒。
我承認,我那時的确有同你一刀兩斷的心思,我如今知道錯了。大哥,你原諒我好嗎?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在這些事情上面逼你了,你怎麼選,我都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想說,我從此便不問了。”周行神色懇切。
石方巳聞言,心中萬般委屈便又湧了上來,一時眼中蓄淚,卻把腦袋轉了開,不想讓周行看見。
周行卻早已瞥見了石方巳眼角那一閃而過的淚光。
周行暗罵自己混蛋,卻終于是再也繃不住了,湊過去,将石方巳一把攬入懷中:“大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這次,我帶你回家。從此咱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石方巳任他摟住自己,沒有掙脫開去,隻問道:“你叫我以什麼身份跟你回去?”
這是松了口了,周行心中一喜,将石方巳摟得更緊了:“自是鴛鴦相伴,燕侶成雙。大哥,咱們和好吧?以後我好好待你,咱們再不折騰了。”
石方巳聞言,心中委屈卻是更甚,他一把推開周行,紅着眼眶,咬着牙,怒道:“我求你的時候,你怎麼說的,如今你叫我和好便和好嗎?你!你就是個混蛋!”
周行立時是做低服小,連連賠罪讨好道:“是!是!是!是我混蛋,是式溪混蛋,這些日子,委屈了大哥。式溪以後再不敢了!大哥你大人有大量,萬望饒恕我這遭罷!”
石方巳被他這模樣哄得沒脾氣,卻終于是轉開了頭,不肯搭理他。
等到兩人回到錦官城,周行便搬回了卧房,同石方巳日對夜對。
隻可惜不管周行如何讨好,在石方巳眼裡,周行無非是害怕自己再尋短見,并非出于本意,是以一直頗為冷淡。
然而不管石方巳如何冷臉,周行也再沒将黃卷祭出來礙眼,餐餐頓頓都是他自己親自喂食。
“其實還讓黃卷照顧我就行,你去陪你女兒吧。”石方巳把一塊炖得稀溜耙的豬蹄筋咽了下去,趁着下一勺還沒來的空擋,終于是吐出了一句話。
“她?她巴不得我别打攪她,你是不知道,她吃飯可糊弄了,”周行笑眯眯地跟石方巳吐槽,“她右手拿着筷子,左手便拿着我寫的筆記,每一頁都被她搞上了油。就這還不能說她,一說她,她就是廢寝忘食,認真研讀我的大作。
我隻盼不要有老鼠聞見味兒,把我的心血都給蛀空了。”
周行笑着埋汰完自家女兒,卻是再度将一勺豬蹄送到了石方巳的嘴邊。
石方巳見趕不走周行,卻也隻好是沉默以對。
日子就這麼一日日地過着。
周行再不敢對大哥有半點忽視,天天涎皮賴臉地跟石方巳磨。
到底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石方巳終于是軟了心腸,這天破天荒地跟周行提了個要求。
不想卻差點因此喪了自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