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是為何他能控制山中陣法,二則卻是解釋了他同風不休的關系。
“難怪你如此護着風不休,原來他也曾護你三百年。”周行歎了一句,想要再問,卻也知若是再深究,必然就要觸及石方巳的秘密,當下便轉了話題。
“我若是陪着你死了,倒就算了,可如今既然出來了,這下界的情況,我卻又不能不管,我不在的這幾年,玄天城那邊,還不知是個什麼狀況。”周行說起這個,終是有些憂心。
聽周行如此說,石方巳剛放下去的一顆心,卻是又提了起來。
七年間,若是因為式溪不在,當真出了什麼事兒,那豈不是都算自己的罪過嗎?
正說着,那掌櫃在外面敲門送水。
也是酆都城實在蕭條,這客舍竟窮到連做跑堂的都請不起一個,萬事都要掌櫃親力親為。
周行聽見,卻是輕輕拍了拍石方巳的手背,以示安撫,這才起身去開門。
兩人将身上的泥洗刷幹淨,又在掌櫃的張羅下,吃到了數年來的第一頓熱食。
待得吃飽喝足,天色也不過擦黑,兩人卻是再也撐不住了,倒在床榻之上,悶頭睡了過去。
不想這一覺并沒能持續到天明。
太陽剛一落下,街外便出現了成群結隊的人群,吵吵嚷嚷地從他們的窗戶根兒下走過。
不幸的是,兩人的床榻剛巧就在窗旁,外間的喧鬧是半點沒浪費地,湧入了他們的耳朵。
石方巳還能稍待,周行卻是一臉怒氣地坐了起來,頂着一頭亂發,猛地推開了窗戶。
他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麼大,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街上來吵鬧,是沒有被酆都城的鬼吓過嗎?
然而周行甫一看清窗外的場景,整個人仿佛被釘在了原處,一股徹骨的寒氣從腳底直蹿到天靈蓋,連憤怒都凍成了冰塊。
“式溪,怎麼了?”石方巳見周行沒了動靜,忍不住喚道。
然而周行并沒有回答他。
石方巳等了半晌,見周行都還是那樣呆呆地看着外面,石方巳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他費力地把自己支起來,挪到了周行身邊。
“看什麼呢?”石方巳問着,自己也朝外看去,一看之下也呆住了。
隻見窗外正擠滿了魂靈,正摩肩接踵地迅速從他們眼前飄過。
這些魂靈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目光無神,隻呆滞地跟随指令,朝着一個方向湧動。
“難不成今日是盂蘭盆節?”石方巳瞠目結舌,“不,不對,如今才五月,難道,是地府忘了關門嗎?”
“不是的,大哥,你細看,他們大都帶着些殘餘的生氣,都是近日新喪的魂靈。”周行喃喃開口。
石方巳聞言,再仔細看去,果然如周行所說,這些魂靈并非老鬼。
鬼怪其實他們見得多了,就是平日碰到,也不會多看一眼。
可眼前的魂靈數量實在是太多了,眼前并不算窄的街道被擠得滿滿當當。從街頭到巷尾,魂靈的隊伍仿佛看不見盡頭。
他倆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再無睡意,并肩跪坐在床榻上,無聲地看着這行進的隊伍。
不知過了多久,石方巳覺得有些難以支持,他略略調整了一下姿勢。而他們面前的魂靈數,竟是絲毫沒有減少的架勢。
“大哥,這走過去的得有十萬了吧?”周行回身扶住石方巳,聲音卻有些不穩。
魂靈不比凡人走路,都是以極快的速度飄過去。是以他們也沒在窗旁看多久,數目卻已不可估量。
“不止了吧,”石方巳也是心驚,“卻不知是哪裡來的這麼多新喪魂靈?”
周行道:“白日裡我同那掌櫃閑聊過,她說這些年出了不少大事,死了不少人。可她也是身在鄉野,并不知道具體情況。隻知道城中青壯都被征發走了,大多便再未回來。”
“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事,才會出現這麼多的魂靈?”石方巳依舊納悶,“難不成又來了一次長平之戰?”
周行指指不遠處某個魂靈:“大哥,你看那個,臉上身上還帶着白霜。怕是凍死的。”
“難道是雪災?”
正沒頭緒間,忽有一個陰曹吏使押送着魂靈隊伍從街對面走過。
周行一眼見到,便招手喚他過來。
那陰曹吏使是為鬼仙,素來為生人避之不及。哪裡能想到,今夜竟有人大大咧咧在一旁“檢閱”魂靈隊伍。
隔着窗戶看便罷了,這兩人竟還膽敢招手令他過去。
如此“奇遇”,令那陰曹吏使簡直是驚奇多過不滿。
陰曹吏使訝然之下,便站在街對面仔細打量了一下,見對面那兩人雖則有些衣衫不整,外加蓬頭垢面,可他們立在那裡,便有種不凡的氣度,隻怕是什麼大人物,當下也就沒有抗拒,徑直橫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