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連花清瘟,被他買到了。”葉一諾急中生智,手指着路人塑料袋裡的藥說。
其實也沒看清是不是連花清瘟,以她的視力也看不清楚。
連漾像是也看穿了她的把戲,隻是懶得揭穿,冷笑了聲,問:“然後呢?”
“沒然後了,就感慨一下,這個藥現在不是很難買麼?”葉一諾說。
連漾沒理她,徑自向前走去。
連漾受傷的左手垂在身側,大概因為太痛還無法動作,她的右手在用手機,頭也低着,整個人像一張華麗的紙片。
醫院裡的患者來來往往,有坐輪椅的從葉一諾身旁經過,葉一諾盯着那個緩緩移動的輪子,視線又從輪子轉移到連漾的腳踝。
她亦步亦趨跟在連漾身後,心想為什麼總會在醫院見到她。但想來也是,她當時在科室裡聽幾個老師說過,說人家也是開醫院的,而且在護理部還有親戚。
“你手怎麼樣了?疼嗎?”葉一諾小心翼翼地問。
連漾大概很忙,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點,好不容易分神看了她一眼,道:“那東西砸你頭上,你猜你會怎麼樣?”
葉一諾受到了驚吓。
“額,那我也要倒下了吧,醫院賠他們的錢我看要賠給我。”
“我看你想得挺好。”
住院部的每一部電梯都照例很慢,箭頭在顯示屏上艱難地移動,葉一諾看向身後,幾部電梯門口都稀稀疏疏地排了幾個人。
葉一諾轉了個彎,繞到連漾左手邊。她的手臂很白,因此被臉盆砸出的紅印顯得格外突兀。
“你這個......會有事嗎?”
葉一諾輕輕擡起連漾的手,拇指撫過手臂上的紅印,指腹上傳來細微的癢意令她心跳加速。
“要去拍個片子什麼的嗎?萬一......”
連漾:“萬一什麼?”
“我是想說,萬一有什麼的話,”葉一諾放下連漾的手,“聯系賠償什麼的你可以找我。”
這事因她而起,再怎麼說她也該和連漾道謝,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别别扭開不了口。何況她也明白,連漾不會跟她一個學生要錢。
快到飯點了,電梯幾乎每層都停,顯示屏上的數字僵持在七到八之間,慢悠悠地晃着。
連漾擺出她的慣性動作,雙手交叉環于胸前,但因為左手受傷的關系,她的眉頭微微皺着。葉一諾想起三年前自己說算了吧和對不起的時候她就這樣,幾天前在病房裡看戲時她也這樣。她的眼神一次冰冷一次玩味,而此刻,連漾正淡淡地看着自己,目光裡是一種審視。
逐漸地,一點微薄笑意浮上眼底,連漾随意道:“既然你這麼說,那也行,你加我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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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宿舍樓搬出去後,葉一諾和蔡可甯的生活豐富了很多。從前邊見習邊備考的時候隻知道學習,甚至連吃飯時間都在背小抄,但現在到了最後階段,反而心态上也沒這麼急迫了。蔡可甯給自己辦了張jian身卡,隔三差五地出去鍛煉,一想到最後都沒保上研,美好的大學生活都拿來學習反而有點可惜了。
第二天上班葉一諾還不忘問昨天下午的醫鬧是怎麼回事,坐她旁邊的規培生正忙着ctrl c加ctrl v,頭也不擡地說不知道,讓她别大驚小怪,醫院這種事多了去了。去年有人在口腔科大吵大鬧,拉橫幅還提着刀,他路過,脫下白大褂拔腿就跑。
心内的教秘查完房後帶兩個實習生去聽病人心髒的病理性雜音,她們組裡除了葉一諾外還有一個江醫的實習生。他倆輪流聽了心音,能感覺到和正常的有所不同,但因為缺乏臨床經驗,平時讀書也是紙上談兵的多,根本說不出這是什麼雜音。
教秘先問了那個男生,男生說不知道,教秘說話也很直接,說江醫的實習生看來也不過如此。
葉一諾回來就跟蔡可甯說了這事,蔡可甯回了句笑死人。自從有了規培制度,現在的實習确實尴尬,老一輩帶教認為實習生就該走上臨床掌握技能,但如今時代變了,沒有好學曆就找不到好工作,甚至技術還沒文章有用。
吃完晚飯,蔡可甯去健身房鍛煉身體,葉一諾在小區樓下散步,散完她回屋準備學習。晚上的時間她通常先複習西綜,然後做2篇英語閱讀,再刷政治課,最後洗澡上床玩會兒手機。
剛複習完内科學的血液部分沒多久,她正頭疼得要死,門外傳來按密碼的聲音。葉一諾想,今天蔡可甯這麼快就回來了!
但人遲遲沒有進來,門口滴滴滴的聲音不停,葉一諾放下書,走到門前看貓眼,見外面站着個打扮靓麗時髦的女人。
半小時後,葉一諾給蔡可甯發消息:“電視劇劇情照進現實生活。”
“現在回家還有瓜吃。”
蔡可甯秒回:“等我,速來!”
葉一諾對漂亮女人的防備心沒那麼強,讓她進門後,她發現自己居然也是所謂劇情當中的一份子。
簡言之,這個陌生女人是房東的前女友,而她認為葉一諾是房東豢養的金絲雀。她痛斥房東的無縫銜接和當初分手時的倒打一耙,實在氣不過,就想來看看她們過得究竟如何。
葉一諾聽完大受震撼,震撼完又覺得好笑,居然還有這麼抓馬的劇情。
房東微信她是有的,但沒見過人隻打過電話,當初也是跟中介簽的合同,房東人沒到場。這麼離譜的事情,她必須把房東叫過來當面對質才行,順便還能看戲。
這麼一想她也沒心思看書了,坐在沙發上等人的時候她還勸小姐姐不要生氣,她就是個租房的房客,租房合同也有的呀。
房東和她前女友正一來一回地掰扯,葉一諾走到廚房洗了盤柿子,很沒眼色地問她們吃不吃,她們都說不吃,她就蹲在垃圾桶邊上剝柿子吃。
從前她吃柿子不剝皮,一口一個,現在慢條斯理地撕掉表面的皮,每一絲都撕幹淨,顯得她有事在做。
她一邊吃,一邊支着耳朵聽她們都在講什麼,一邊又在腦中默默消化。
前女友最終還是憤憤不平地走了,隻留下房東和葉一諾兩人共處一室。葉一諾問:“姐姐,我們在哪兒見過是不是?”
房東一進來她就覺得眼熟,後來終于想起來,又不好插嘴。
“是嗎?”房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