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排扶手拉下,連漾的手肘随意地搭在上方。隔着這麼一小塊方方的物件,她和連漾之間倒像是隔了條銀河。
葉一諾思緒紛雜。想起她們兩周前的不愉快,她狠狠地氣了幾天,怨了幾天,隐隐約約又有些後悔當時出口的話。後來又反思自己為什麼不像從前那樣順着她,逆來順受,不是一直這樣?
葉一諾正襟危坐,一雙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眼角的餘光悄悄瞄向身邊,連漾靠在椅背垂着頭,正在看手機。
她一下子覺得空落落的。
在地庫下了車,葉一諾跟在連漾身後,連漾走到電梯前,突然轉身看她,葉一諾擡起頭。
連漾見葉一諾像隻受了驚的貓,慢慢挪步到她身邊。
電梯直升到目的地,葉一諾靠在轎廂一邊,才剛入戶換完鞋,她乎感失重,自己已經被連漾一把抱起,整個人坐在置物櫃上。
連漾的雙手撐在她身後,不由分說地便吻向她。
唇齒相碰,葉一諾牙關緊閉,别開了頭。
她曾經也設想過要把自己對連漾的感情當做一份事業經營,誰會跟自己的老闆鬧别扭呢,可這一刻卻控制不住地心亂,這樣的吻她不知道是該接受還是拒絕。
眼淚先一步從臉頰滑落,或許是連漾的吻代表了她想休戰,又或許是她感受到連漾在哄她。一想到哄,之前的所有憤怒與怨怼通通消散,被誤解、被懷疑、被質問的委屈密密麻麻地湧上了心頭。
葉一諾的一雙淚眼就這樣看着連漾,半晌都不開口。
連漾與之對視,卻不知為什麼突然注意到了櫃邊的那隻白色瓷瓶。她想起葉一諾有一次說她路過一家花店,裡面擺了些幹花特别好看,她買了幾支粉色的插在瓶裡。如今這花與這瓶還像從前那樣相得益彰。
連漾将視線從瓷器上挪開,又移回葉一諾身上,她還是這麼沉默着不說話。連漾忽然發現她的沉默就像這隻碎了的白瓷器,她将她握在手裡,攬在懷中,都會被鋒利的棱角硌疼。
連漾伸手将葉一諾臉上的眼淚拭去,輕聲道:“别哭了。”
葉一諾終于開口:“你就是這麼哄人的?接個吻上個床之前的事就算過去了是嗎?”
連漾:“我沒哄過别人。”
葉一諾一愣,看着連漾這時沉靜的面容,她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隻知道她的委屈還沒有道完。
“我承認,之前遊泳的事是我不對,我要跟你道歉,也應該跟你解釋。”
“可你不能說我喜歡蔡可甯。”一提到這件事,眼淚又掉了下來,“我和她是好朋友,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就算關系再好也絕不會做越界的事。她有喜歡的人,她不會喜歡我,我也......”
葉一諾突然止住話,眼裡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
“你也什麼?”連漾問。
“沒什麼。”葉一諾抽噎着說,“你不要問。”
葉一諾伸手抹淚,連漾将她擁入懷中,手輕輕拍她的背,說:“那翻篇吧,這些以後都不提了。”
連漾覺得自己忽然不再在意她從泳池離開的理由,她後來想起葉一諾當時在氣頭上對她說的話,她其實有點高興。她越來越在意蔡可甯的存在,凡是她在意的事情,葉一諾也必須在意。
所以葉一諾越是在意沈依如,她就越是高興。
葉一諾對她的那幾分真心和幾分虛情她都清楚,她和她相處時戴了張面具,面具底下是順從。連漾終于揭開了她面具下的一面,她憤怒的一面、委屈的一面、流淚的一面,這三面都是葉一諾真實的自己。
可連漾卻在這揭下面具的途中因為葉一諾的淚水而感到一陣疼惜。或許是她一直不願承認,又或許是她今天才發現,葉一諾在她心裡的位置與她以往相處過的伴侶都不同。
連漾輕撫葉一諾的背,問她:“不是說要跟我解釋?”
葉一諾靠在連漾的肩上,嗡聲說:“你說的翻篇了。”
“好,那就不說。”
葉一諾雙手慢慢搭上連漾肩背,忽然說了聲對不起。
“我應該告訴你,我親姐姐是我們小時候一起遊泳淹死的,我以為、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或許我......”
“不說了。”連漾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而後覆在葉一諾的後腦上,“以後我們再也不去遊泳了,好嗎?”
葉一諾呆呆望着面前白白的那堵牆,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又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