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時……沈荔才拉開床帳,從床上慢慢下來,穿好鞋,朝着坐在八仙桌旁的沈玉走去。
“二姐姐,我方才睡着了。可不巧我的侍女也不在,沒人給您倒茶。”
話一出口,她便被自己說出的話惡心到了。
這語氣還真是像極了張氏。十七年的耳濡目染,沒想到這個時候也用上場了。
沈玉:她怎麼一朝之間,說話就如此……,倒是符合她在外給她編排的話語——矯揉造作,假惺惺。
這一刻,她懷念起了從前的沈荔。
“沈荔,你好好講話,别像你那母親。”沈玉摔了摔茶杯,茶水四濺。
屋外的人沒聽清沈荔的聲音,倒是聽見了二姑娘沈玉砸茶杯的聲音,也聽到了沈玉大着嗓子說出的話。
大嗓門像極了老爺。
被點名的後者——張氏,默默靠着沈侍郎。
有婆子開口:“二夫人,可進去瞧瞧三姑娘吧,如今遭了這般事,三姑娘肯定難受,向來母女關系這般好……”後面的話語,婆子沒有再說。
王姨娘朝着聲音辨着說話的婆子,那是沈氏的人。
“姐姐,我們進去看看。”王姨娘适時開口,“三姑娘估計吓得也不輕。”
“這……”張氏故作為難,“我女兒的名聲也要緊啊。你們都回去吧,留我在這裡就好。”
“這可怎麼行,姐姐。”王姨娘走上前,攙扶着張氏。
“父親,三妹妹如此污蔑我,我要進去瞧瞧,看看被三妹妹遮遮掩掩的人是誰。”
沈素開口,說出的話讓衆人毛骨悚然。
他可是男子,還是三姑娘的兄長,怎麼能進屋子看!
“公子!”張氏急忙打斷。
他這是要作甚!往日分明對沈荔有感情,每個生辰都給沈荔送上生辰禮物,從來保護着她。
怎麼今日?
張氏思索着,突然想起來,今歲沈荔的生辰,忘記送她生辰禮了。她明日須得彌補了才是。
眼下。
沈素不再看着衆人的神采,穿過衆人朝正屋走去。
沈素一路走來,勢不可擋。
沈侍郎從未見過三兒這般模樣,默默地側了個身。
他曾經不留意,這時意識到,三兒長大了啊!
其他人看見了也恍若大悟,紛紛朝兩邊分散開來。在衆人色彩紛呈的神情中,他進了屋子。
一路通暢。
坐在八仙桌旁的沈玉目驚口呆,一時看着茶杯沉思着,就連他進了屋子,她還愣着。
而坐在她對面的沈荔,神色如常,發髻整齊,着着紅間綠的石榴裙。
顯然不是衆人猜測的那般。
果然如虞臨淵所言,沈荔不會有事。
“三妹妹。”
“兄長。”
兩人異口同聲。
沈荔微微一笑,示意她無事,他大可放心。
“三妹妹,我來晚了。”
他若早些到,真相會來得早一點。可虞臨淵拉住他說:“你再等等,去早了沒好戲看了。三姑娘的事情,我早就着人去幫忙了。”
沈荔:“兄長來得正是時候。”
若來早些,她白白犧牲了。
養了她十七年的張氏,究竟是什麼樣,她想知道。往些年都無事,今年……張氏是要她做什麼?
“娘。”沈荔起身,站在屋門口,朝張氏看去。
“荔兒。”
衆人跟着張氏的聲音看去,三姑娘看着也不是有事的樣子,分明好端端地站在門口,言笑晏晏的。
雖然那笑容,他們厭棄極了。
“三姑娘!”
方才出頭說話的婆子又喊了一聲,像是要叫醒院子裡的人明白明白,三公子是被誣陷的!可不是張氏母女的形容。
“沈荔的床上還有一個人。”沈玉走出來提醒衆人。
沈荔潑給他兄長的髒水,她得還回去。
張氏此時的心,像是被扔在鍋竈中,鍋下方支着柴火燒着,灼燒得她心燙。
“老爺。”
沈侍郎撫了撫胡子,側着頭說道:“夫人,我方才說了吧,三兒是不會做這種事情。”
不等張氏說話,王姨娘起身,朝沈侍郎服了服身,方說道:
“老爺,夫人,容妾說一句,我們得着床榻上的男子問話才是。得弄清楚他從哪裡來,又怎麼進來。這一次是三姑娘受了罪,下一次恐怕是另外一個姑娘了。”
沈侍郎還是不為所動,他才不關心女子的名聲和貞節。反正沈府女子又不是故意做了偷雞摸狗的事情,何須在意。
王姨娘微微低着頭,避過張氏給她的眼神,繼續說着:
“人多嘴雜,若沈府不認真查看這樣的事情,恐怕為京城貴人恥笑,到時候老爺的名聲也會有損啊。”
“何況三姑娘明年要随長甯公主和親,若趙國發現端倪,會恥笑我燕國。到時候老爺再着急,也沒有用啊,不如今日徹查了事情,永絕後患!”
這時,沈侍郎點了點頭,甩了甩袖子,同意了她的考慮。
“不錯。”他早就該想到,還好王姨娘冷靜。
“沈侍郎果然缜密周到。”
屋子裡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清冷脆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