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克夫?”
“誰說不是呢,我曾經也覺得是巧合,可連着死了三個未婚夫這總不會是巧合吧。聽說不隻是克夫還克家裡人,那女子的親弟弟前段時間便莫名其妙地骨折了。正因此,長平侯府想要盡快将人嫁出去,以免家裡人再受傷。”
“嫂子說如今京城都傳遍了,連市井中的小童都知曉沈家女兒克夫,依臣妾來看,誰家的郎君都是父母的心頭肉。依我看,沈家女郎最好立女戶或是去觀中修行,沈家二郎夫妻不能因為自己舍不得女兒獨身,就去禍害别人家的兒郎。”
貴妃宮中侍女呈上幾盤子幹果點心,皇帝奢靡,所用器物皆是金銀器。
小錘輕輕敲擊果殼,長且翹的指甲慢慢扒開縫隙,露出内裡的杏仁,“嫂子昨日進宮,送來兩籃子她在園子裡種的青菜,一共就得了三籃子,知道陛下愛吃,家裡自己留了一頓的量,剩下全都送到宮裡了,剛好今天您來,讓小廚房把菜做了,您嘗嘗味道?”
“也沒什麼事,就在你這吃吧。”
貴妃使了個眼色,身邊伺候的貼身丫環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去廚房安排。
閑來無事,看貴妃身側放了一匣子的珠寶首飾,皇帝來了興頭,“這是下面剛送過來的?愛妃的頭上太素,這頂金冠與你身上的衣裙顔色相配,朕為你帶上看看。”
“好啊。”
在貴妃的眼色示意下,容貌稚嫩小宮女有些艱難搬來半人高的銅鏡,皇帝第一次照顧人,行動間難免有些笨手笨腳,不小心将金冠摔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金銀飾品都不夠堅硬,使用時稍有不當就會變形。
如此大的動作,金冠上鑲嵌的寶石珍珠摔落一地。
“你這賤婢,害得朕手抖摔落金冠。”
小宮女迅速跪下吓得瑟瑟發抖,然而明黃色的袖角帶着掌風刮了過來。
瘦弱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人眼前發黑,她卻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門口候着的太監安靜且迅速地入内,輕車熟路扯着宮女的胳膊将人拎了出去。
很快,宮門外傳來廷仗聲音,沒有嚎叫聲,因為宮女的嘴巴早已被塞住。
貴妃隻是雙眼含笑,像一尊玉做的菩薩,靜靜看着眼前的變故。
等到宮門外杖擊聲音徹底停下,貴妃扶着皇帝進了内室,宮人将散落在地闆上的珍珠寶石一一撿起。
清水潑灑在地上,落在磚石地上的血水被洗刷得幹幹淨淨。
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晚間,貴妃陪着皇帝用膳,飯桌上多了一道燴青菜。
雖然隻是一道簡單的燴青菜,卻用了蝦鮑吊的雞湯,用的原材料比螯蝦翅肚更費。
“雖隻是普通的清粥小菜,吃着卻十分清爽可口,看來百姓生活并不像太傅所說那般艱難。”
“陛下簡樸,雖為君父,卻能夠設身處地感受百姓生活,是百姓之福,更是天下之福。”
皇帝最喜被人稱贊簡樸,前朝曾以他鋪張浪費為由勸谏的大臣們,早已經被他用各種各樣的借口砍了腦袋。
肉做成的脖子比不得閘刀結實,人都是惜命的,願意以命相谏的言官都死沒了,現在自然沒有人敢說皇帝半句不奢靡。
大長公主的壽宴下午結束,晚間的時候,賜婚書被送到了長平侯府。
還與有些關系相近的友人尚未離開,便看到捧着賜婚書的太監來宣旨。
選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期,衆人本以為是宮中的皇帝陛下想起了過壽的姑母。
結果那大太監先宣讀關于封沈家女春俏為福壽郡主,雖是喜事衆人聽得一頭霧水。
這封号聽着吉利,卻跟她祖母甯壽大長公主的封号過于相似,不像是祖孫倒像是親姐妹。
皇帝在寫封号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一茬,出于對她的一些美好期望,他希望春俏能給他帶來福氣,能活得久一點,讓陸懷慎早一點死。
挑挑揀揀,最終選擇了這個封号。
就是人精如甯壽大長公主,也想不到皇帝的目的。
她正想問宣旨太監,陛下為何突然下了這樣一道旨意,就見到宣旨太監從匣子裡又翻出了一卷卷軸。
還沒起身,便繼續跪在地上接旨。
賜婚書解釋了所有人方才心頭萦繞着的問題,為什麼會為春俏封賞。
這時候大家心頭出現了個更大的問題,為什麼會選中春俏?她并非長安長大,今天才以沈家女的身份交際。
即便是皇帝想要在長安的貴女中選擇一人,那也不應該是春俏啊。
來宣旨的宮人雖不是皇帝的貼身大太監,然而如今宮内太監當道,宦官掌握禁軍軍權,便是大長公主也不敢得罪這群人。
大長公主客客氣氣地将人請到茶室,一杯熱茶水進肚,一錠沉甸甸的金元寶被塞到了他的袖子裡,他才說,“聽說昨個延英殿為了陸懷慎吵了大半天,陛下晚上去了貴妃娘娘的寝宮。”
他隻說了兩句,便躬身行禮道,“宮裡還等着回話呢,奴才就先回去了。”
大長公主将這太監送到正院門口,沈家三位老爺客客氣氣地将人送上馬車,目送着他離開。
沈家二老爺不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人,遇事就找娘和哥,“大哥,你看這……”
被求助的大老爺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他為難地歎口氣,“回去問問母親吧。”
大長公主聽見倆蠢兒子的話,差點氣笑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聖旨都下來了,還能抗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