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公主府。

印象中迷迷糊糊是後來陳可沉來找她了，讓她回去休息片刻，順便把這身衣服換掉。

說來陳可沉剛到東宮看見沈秋冷的模樣，着實震驚了一下。雖然知道沈睿弦的死對她會有很大的打擊，可畢竟陳可沉與沈秋冷相識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如此憔悴滄桑的她。就算是當時杜府出事，她在大明宮跪了三天，都沒有這麼狼狽。

“公主，這樣強撐着終歸不是事。況且您這一身，并不适合送太子殿下走完最後一程，甚至會被有心之人參上一本。”陳可沉說話的語氣非常的平淡客觀，但一雙深邃的眼眸裡有些化不開的悲傷。他的眼下也有着烏青，本就花白的頭發看起來更蒼老。冬至祭典的事已經讓禮部夠忙了，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陳可沉終究是上了年紀，身子比不上之前，幾日都沒有休息好。

聽到陳可沉的話，沈秋冷無力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上下，昨日換上的新的禮服早已布滿污垢，手袖處許是在哪裡剮蹭了，線頭已經勾出來了。确實，無論是樣式還是顔色，都不适合出現在沈睿弦的葬禮上。

“陳大人，本宮想知道，接下來的流程是什麼？”沈秋冷站在沈睿弦的身邊，盯着他沒有血色的面龐，聲音沙啞地問道。

沈秋冷不是沒有經曆過身邊之人離開的事，當年外祖母楚佳佳去世的時候她還太小了，隻會哭着鼻子跟在沈睿弦後面，對于葬禮的流程并不清楚。

陳可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這七日太子殿下的屍身都會在東宮停靈，七日過後遺體大殓入棺。在之後會被運送到殡宮停放一個月，停放結束後就會将太子殿下的棺材移到皇陵。”

沈秋冷聽着陳可沉的話，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點點頭，“本宮知道了，多謝陳大人了。”

“馬車老臣已經準備好了，正在宮外候着公主。”陳可沉說完這句話，稍稍偏過頭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羅君笑。他不認得這個女子，隻是覺得如此漂亮的女子他若是見過一定會有個印象，可是如今在這個時候，這女子能透露着悲傷的神情站在東宮之中，必然不會是一般的人。

隻是陳可沉并沒有詢問這件事，他很快就把目光移開了。

“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沈秋冷點點頭，陳可沉便離開了東宮。

“公主，”羅君笑開口道，“咱們今日就分道揚镳吧。”

沈秋冷擡眸，眼裡是化不開的憂愁，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與羅君笑初見，這張臉還是那麼美，五官如此精緻，卻找不到了初見日的靈氣。沈秋冷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一句話，她這一刻真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羅君笑。

“對不起，剛才那位大人來我忘了回避了。”羅君笑在剛才感受到了陳可沉的目光的時候，就下定了這個決心。

她此時此刻必須要離開了。

太子的守靈必然會出現很多人，保不齊就會有人記住她這張臉。羅君笑不敢自诩有多漂亮，但對比于盛京的女子，她的五官還是與旁人不太同，很容易就被他人記住。如果真得被記住了，對她後面的入宮會造成很大的障礙的。

“還有我當時執意要入東宮，可能有些婢女太監見過我。”

沈秋冷搖搖頭，這些問題都不大，能在東宮見過羅君笑的人自然是不會叛變的，至于陳可沉，沈秋冷也相信他不會多說些什麼。不過沈秋冷聽見羅君笑的道歉，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挽留了。

沈秋冷走上前，一把抱住了羅君笑，無聲地淚從面頰上滑落，滴在羅君笑的肩頭，濕了她的衣裳。

馬車停在公主府門口，阿喜和阿歡早早就在這裡候着了，一見到沈秋冷下來，便趕忙上前攙扶。

沈秋冷朝公主府内望了一眼，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杜晚景的身影，然後眼前一抹黑，昏了過去。

“母後，感覺如何？”沈睿明正在慈甯宮替許言着捶背，觀察着許言的神情。

許言滿意地點點頭，“皇兒替母後捶背，母後自然哪裡都舒服啊。”說完許言拍了拍沈睿明的手臂，示意他停下來。

沈睿明收回手繞到許言身邊的木椅上坐下，提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如今，再也沒有誰可以阻攔咱們了。謀劃了這麼多年，也算是終于有了一個結果了。”許言滿臉慈愛地看着沈睿明，替他撫平了衣服上的皺褶。

這盤棋看似才下了大半年，實則早已就已經布置下了。畢竟楚家的實力不容小觑，樹大根深，想要扳倒他們，讓自己重掌後宮，沈睿明入住東宮，自然不會簡單。許言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對着楚蓉虛情假意的順從，明明自己才是皇後啊，明明自己才應該是這後宮之主，鳳印之主，憑什麼聽她吩咐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