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遠一夜沒睡，草拟了好幾份文書，待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讓管家送了出去。院子裡還很安靜，隻有早起打掃庭院的奴婢在走動。許思遠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負手站在書房門口，許夫人似乎是因為擔心他的狀态醒得也很早，走過來替許思遠披上狐裘外套。

許思遠拉住夫人的手，“潇婕怎麼樣？”

“還在休息，沒事的。你也别老擔心别人，在意在意自己的身體吧，多大年紀了還熬個通宵？現在還站在風口上的。”許夫人看見許思遠憔悴的神情，皺着眉念叨他。

“我能有什麼事？隻不過這精力确實比不得從前呐。”許思遠感慨了一下歲月不饒人，和夫人一起走回卧房。事情辦完，他也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有些事情正如杜晚景說的那般，他沒必要多想，就把浮在表面的解決完就可以了。

快馬加鞭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京城，此時皇宮内正在舉行晚宴，羅君笑正在一旁替皇帝捏着肩。

洪公公将奏折遞給皇帝，“陛下，這是江南刺史許大人加急傳過來的。”

“哦？”皇帝半睜開一隻眼，“這大過年的，有什麼事這麼着急。”

“聽說是昭樂公主出事了。”洪公公回着皇帝的話，彎着腰雙手舉高奏折。

“昭樂在江南遇刺？”皇帝審閱奏折的速度很快，很明顯讀完之後不是很愉悅，“怎麼這些人大過年的還不得安分？不讓朕過個好年了嗎？這個許思遠也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官還不知道做什麼嗎？”

羅君笑聽到皇帝這個話，手勁一下子沒控制住，皇帝也察覺到了。他把奏折合上，換了個姿勢面對着羅君笑。

“怎麼，愛妃覺着哪裡不妥嗎？”

羅君笑搖搖頭，“臣妾哪有什麼主意，隻是...”

皇帝抓住她的手，“你說便是，無妨。”

“隻是覺着，陛下您終究是疼愛着昭樂公主的，還派人護送她去了江南。可偏偏還有人明目張膽的在過年去找昭樂公主的麻煩，這不是...”羅君笑故意咽下去了後面的話，換了一個點繼續道，“想必就算那江南的許大人再怎麼盯防，怕也是攔不住有心人啊。”

皇帝一遍浏覽下來他已經明白了許思遠的意思，隻是他并不想挑明罷了，在這個時間點上對于他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不過隻是他自己有感覺和被别人提出來是兩碼事，放在心裡含糊着過去了，拿出來說可就沒那麼容易被過去。

皇帝沉思了一會，“你覺得五皇子怎麼樣？”

羅君笑沒想到皇帝會直接轉移話題，被他的突如其來吓得心中一跳，垂下眼簾，密密的睫毛打下陰影，“臣妾覺得五皇子樣貌端正，和皇後娘娘甚為相像，挺拔的氣質又和陛下您極為相似。”

提到這個，皇帝的臉色變了又變，羅君笑本來想着哪個方面都不好說，隻有相貌和氣質上談及，但沒想到會惹得皇帝不快。羅君笑暗暗記下這一點，又開口道，“臣妾一個婦人什麼都不懂，隻是偶爾能聽到有人談到五皇子深得民心，不少大臣都頗為贊賞，覺得他一定會成為一個明君。”

“哼。”皇帝很不滿地“哼”了一聲，“明君？朕還活着呢！”

羅君笑趕緊從座位上下來，跪在了地上，“是臣妾嘴笨，是臣妾不動腦子，亂聽别人的話瞎說，是臣妾的錯。”

“起來吧。”皇帝把羅君笑拉了起來，羅君笑一雙大眼撲閃，緊緊咬着唇，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朕不怪你。朕知道你天性單純，才入宮什麼都不懂，自然不是你的錯。”皇帝安慰着羅君笑，“他們不過是覺得隻有一個五皇子了，他便是繼承人了，可是朕還沒老呢。”皇帝的視線落在羅君笑的肚子上，“等咱們得孩子出生，朕一定好好的培養他。”

羅君笑羞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若這能為陛下懷上龍胎，是臣妾的福氣。”

皇帝特别喜歡羅君笑這副模樣，美人嬌豔，總是看的他心中一動，熱氣翻湧，感覺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的感覺。隻不過礙于現在的場合，皇帝也不好動手動腳，他看了眼洪公公，剛才消下去的氣又起來了。

皇帝眯了眯眼，暗想皇後真是越發放肆了，真以為她做了什麼事他不知道嗎？隻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和她算賬罷了，當初讓金吾衛護送沈秋冷去江南，也就是為了打壓一下皇後，幾乎放在明面上告訴她讓她别在有小動作了，可是呢？皇後卻從來沒有想過收手。她也是覺得自己隻有五皇子沈睿明一個孩子可以繼承正統了嗎？

想到沈睿明皇帝就更來氣了，沈睿明那張臉浮現在皇帝面前，他都覺得惡心。這張臉沒有一點和自己相像的地方，他能放任沈睿明活到現在，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皇後還妄想他能把位置傳給一個小雜種嗎？這麼久不動他們，一方面是皇帝自己沒有切實的證據，當初北蠻質子的事情也不好再拿到明面上，另一方面是皇後家比楚家更難動。

如今楚家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沈睿弦也活不過來了，現在唯有的就是保護好沈秋冷，以及再生下來一個自己寵愛的孩子。

皇帝擡眼，将奏折甩到桌子上，“将上好的凝膚膏送去，朕知道昭樂最是愛美。年關附近，她一個人在江南過年，想必多是有些寂寞，讓内侍省多準備些昭樂喜歡的東西送往江南。”

“奴婢領旨。”

羅君笑在一旁聽着，知道這會目的達成了。但她确實很擔心沈秋冷，如今沒辦法見到她的人，隻能祈求她平安。

盛京城的疾風一路吹，吹到了江南的菩提城，将大朵大朵的烏雲吹來了菩提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