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始至終,詢問祈漾的語氣變都沒變,目光平靜的放在狼狽的祈漾身上。
祈漾的衣裳多處被刀刃隔開,有的地方鮮血淋漓,甚至能看到血肉中隐匿的白骨。
他的眼神也不再掩飾,如虎狼一般銳利而帶有野性的眼神與李明誅對上。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眉頭緊皺,盡力忽略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聲音也染上霜寒的冷意,“大人早早便知道我的身份?”
李明誅側眸看了眼不遠處積了雪的紅梅才慢吞吞道,“不裝了?”
不知何處來的黑衣暗衛悄無聲息的走到祈漾的身邊去收拾屍體,惹的祈漾下意識握緊劍鞘。
“大人既然早知我身份,為何不拆穿我?”祈漾不甚在意的用素白衣衫擦拭軟劍,若無其事的将劍收回衣袖間。
“說說你的目的。”李明誅不願意回答他無意義的話,她身子剛痊愈,站在這兒這麼久看他們打架,實在浪費她精力。
暗衛将屍體清理過後,府内青衣小厮進門将青石闆路洗刷一遍,直到地面光潔如初,隻有經水擦拭過的深色痕迹尚未被冷風吹幹。
“大人,不如你我做個交易如何?”祈漾站直身子,看着李明誅突然笑了。
天璇握緊劍柄的手幾乎要控制不住的去殺了他。太像了,如今這般,竟然比第一次見到他時更有這種感覺。
“我知如今京都朝中局勢複雜,大人也一直想徹底除掉丞相黨人,但礙于其實力複雜,且是朝中老臣不便直接動手,不如你我聯手,我幫大人暗中解決丞相黨?”他眉眼間滿是志在必得。
李明誅握緊手熏,衣料摩擦發出簌簌聲響,好半晌她才慢吞吞的開口,“你要什麼。”
“我要……”祈漾頓了頓,臉上附上一層薄紅,他極快的看了一眼李明誅,輕咳兩聲掩着唇,“祈松與他夫人在我幼年的時候聯手殺害我的生母,這些年來我一直練習武功,希望有一日可以為我生母報仇,可是因為我的弱小而久久無法實現,如今隻需借大人的勢,隻需要我在京都站穩腳,我隻要替我生母報仇即可。”
他最後的話愈發的輕,連神色都正經了不少。
李明誅随意點點頭,“好,明日你便可去應名學宮接着念書,我會吩咐瑤光幫你去了奴籍。”
祈漾爽朗一笑,眉眼讓人覺得熟悉,“無以為報,便替大人先解決新州城城主,趙構。”
李明誅的睫羽忽閃,目光終于從祈漾身上移開,“乏了。”
天璇臉色鐵青,話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屬下馬上去安排。”
祈漾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反應過來時沖着天璇讨好性的笑笑。
沒有理會祈漾,李明誅轉身走入頌悲閣,頌悲閣内的幾株紅梅盛放着,純白與血紅交相映襯,惹眼的很。
“天璇,你覺得,他現在還能忍多久?”李明誅将手熏遞給女婢,披風早已拿下來,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一層一層,他倒是能裝的很。”天璇臉黑的能滴水,“他那樣子明顯就是裝出來給主上看的,主上為何不讓我殺了他?”
“他的武功,你有看出什麼門路嗎?”
天璇抿抿嘴,“……屬下……屬下沒注意。”
李明誅也不怪罪她,漫不經心道,“他極力掩飾自己的門路,然而一招一式都透露着似曾相識的感覺,你還記得十七年前的祭界典嗎?”
天璇一頓。
“有些像紅蓮教的武功。”
李明誅挑挑眉,“不是像,就是紅蓮教的武功,他那把軟劍從不離身,你有發現嗎?”
天璇想了想,眉頭皺得更緊,“屬下大意,并未注意到他身上還帶着劍。”
李明誅搖搖頭,“不是你未在意,而是他藏的好,祈漾與紅蓮教之間的關系似乎不簡單。”
她思索片刻,“這般巧,你我剛商讨完新州城饑荒問題,他今日便要對新州城下手。”
“天璇,明日他若起程去新州城,你暗中跟着他。”
“是。”天璇抱拳應下。
燭光溫和的籠罩着李明誅如霜雪般寒冷的眉眼,一寸寸描摹着,勾勒着。
“府中内應可查出來了?”
天璇點點頭,“四名小厮,如何處置?”
“處死。”李明誅随意道。
“處死”兩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這般輕描淡寫,旁人的生死在她眼中似乎如草芥般低賤,連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都激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