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寵愛。
李明誅又想到程策那雙琥珀色的眼。
“有事要問我?”李明誅低垂眉眼,指尖微縮。
程譽笑道,“李姑娘果然聰慧過人,本王确實有事要問,是關于小策。”
他稍稍正色,“我遠在永州城,自然也知曉朝堂風雲詭谲,變幻莫測,盡管有李姑娘在京都保着他,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小策還是個孩子。”
雖然他與程策早死的父皇争奪皇位,争到你死我活,最後決裂,不過程策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與他父皇的陰狠毒辣不同。
“小策看不懂你們之間的爾虞我詐,他……心地太過善良,我怕他在京都受委屈。”程譽想到程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話,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像活生生的幼貓般可愛,總是下意識的憐愛他。
李明誅想到。
前些日子還因為宮人擋了他的路而大發雷霆殺了很多人的程策怎麼可能“心地善良”,不過她也怕他受委屈。
李明誅呼吸輕緩,想了好久才道,“他……他在京都很好,我會護着他。”
程譽搖搖頭,“隻是護着他嗎?”
“你有話。”李明誅突然擡眼,冷淡的眼眸看着程譽。
程譽笑道,“李姑娘還是這般敏銳,我今年來的早,也是因為有事要與小策商量。”
“說。”李明誅淡淡道。
程譽笑而不語。
李明誅輕啧一聲,“說話。”
桌上的茶水已經涼透,三兩青綠茶葉漂浮在茶水上,外頭進來一名小厮為李明誅換茶,茶水重新倒入茶杯,熱氣騰騰,模糊了李明誅眼中的程譽。
程譽的聲音低緩而沉穩,“是關于小策的終身大事。”
“确實該給他娶妃了。”李明誅縮了縮指尖,斂下眉眼中複雜情緒,聲音很輕很輕。
“不對。”程譽搖搖頭,“他還小,哪裡用的到娶妃?”
“十六,不小了。”李明誅黑沉眼眸注視着茶水中沉浮的茶葉,“既然不是娶妃,那還有什麼事情,是關于帝王的終身大事呢?”
“李姑娘,你糊塗了。”程譽眼中滿是笑意,“我說的,是小策,不是陛下。”
李明誅終于擡眼看他,不過目光冰冷,帶着濃重寒意,“你可以直說,再這般吞吞吐吐,我們今日也可以不聊。”
程譽眸中帶笑,“李姑娘,你想錯了,這次趕赴新州城救我的是你,是你要緩和與我的關系,是你要與我聊,而不是現在,以這副姿态。”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的眼神總是很冷,像要殺人一樣,我很怕。”
程譽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臉上堆滿笑,絲毫看不出恐懼的樣子,“而且,李姑娘在朝堂與丞相黨鬥了這麼多年,難道與他們講話,也這般不耐煩嗎?還是因為,與他們聊的人不同?”
京都内,朝堂上,誰敢議論天子?
李明誅眉眼疏離淡漠,聲音冰冷徹骨,“程譽。”
這是生氣的前兆。
程譽眼中滿是志在必得,他挑眉,“李姑娘莫要生氣,我這小小親王,自然不敢與京都第一權臣抗衡,隻是李姑娘應該也猜到我要說什麼了吧?”
确實該猜到。
是關于她與程策。
“你們人人都知道?”李明誅輕緩的呼出一口氣,聲音淡淡。
“小策從未向任何人隐瞞過。”程譽笑道,“李姑娘自幼聰慧過人,偏生在這件事上愚鈍了。”
“李姑娘以為,是什麼,能讓身陷囫囵之地的帝王先交兵權,又交禦批之權?國之根本,全權交給李姑娘,一個外姓朝臣,一個傳聞“承天命”的蒼梧人。”
“前些年就看出來小策的心意了,小孩子,什麼情緒都要放在臉上,喜歡了就笑,不喜歡就不笑,心思好猜的很。”
程譽腦海中浮現那張漂亮的臉,恍惚片刻才溫聲道,“人老了,總愛念着子女,小策未出生時喪父,未滿月時喪母,在啟楚伶仃孤苦至今,李姑娘雖護着他,但關于情感上的事情,自己都沒有搞明白,又怎麼能給他他想要的呢?而且李姑娘也知道,小策繼位受到多少反對,李姑娘憑借一己之力助他登基,為他鎮朝堂,每日忙碌,又能有多少時間陪他?”
李明誅抿唇,“……他是帝王,孤獨是他必須要忍受的。”
曆代帝王,雖未有程策這般父母雙亡,局勢危急的,但處境困窘悲慘的也不在少數,更何況,李明誅把蒼梧七星中最強大的開陽天樞派去保護他,教導他,于情于理,程策都不該過多需要感情這種東西。
帝王無情。
李明誅在蒼梧時并不知道關于家國帝王之事,是在初入塵世後才了解到的。為了孟昭找到當時的君主,那時那人已是垂暮之年,帝王的孤獨與落寞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後來到先帝,面上看着溫良和善,實則心狠手辣,狠毒暴虐。
李明誅後來翻閱許多典籍發現,大多數帝王都是如此,冷血無情,殺伐果決,鮮少能有仁慈的君主,然而那樣的君主需要很多很多忠臣賢才。
啟楚不能有仁君。
邊疆戰火不斷,朝堂奸臣混亂。
要殺,要殺出一條路才能保住程策。
“所以,他不适合當帝王。”程譽定下結論,那雙眼中沒了笑,露出滄桑沉浮後的沉穩與認真。
李明誅擡眼,目光平靜的盯着他,“程譽,你要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程譽立刻回答,“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愛當帝王,我也知道,李姑娘對帝位多有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