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清晨一絲涼風,蘇木在後院提劍晨練。
蘇木一身素衣,腰間緊束,長發束一髻,身長鶴立,顔俊肅目,在晨光中少年風發,略顯稚嫩的年紀,卻能在一招一式中看出老道。
沈虞梳洗換裝,淺淺吃了幾口廚下餘羹,便匆匆趕去了“蘇飾。”
上午的街道已開始熱鬧非凡,來往小販不停的吆喝着,偶有駐足的婦人彎身查看,穿過次街拐到主街,又是另一番情景,這裡幾乎沒有小商小販,都是兩旁精美的商鋪,往來的亦是馬車或身随丫鬟的太太小姐,偶有幾位公子下了馬車便匆匆進了店,無人在街上駐留。
沈虞擡着扇,遮擋着陽光,略施粉黛的小臉,柳眉順目,身形款款,若不是這一身丫鬟服,任誰看都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步過人群,偶有婦人回頭眼光停留打量,不知是訝異她的美貌,又或是将她認出,是蘇府鼎鼎大名的蘇小将軍身邊甚寵的那位通房丫鬟。
沈虞一概懶理,她總不能為了這些人,再不出蘇府。既不能改變當下境遇,那便坦然接受,謹慎己行,該做什麼便做什麼,于己來說,除了她是蘇木的通房丫鬟,她還是自己的主人,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她與蘇景的生意。
輕提裙擺,沈虞踏進了“蘇飾”,店内依然是衆多貴婦嬌姐,或細語商量研究,或高聲驚歎。
“三公子。”
沈虞朝櫃前的蘇景打了聲招呼,蘇景忙于收銀,正樂呵應對這些金主們,全然未見沈虞已入門。
“虞姑娘來啦!快!你先看看,我先忙完這些。”蘇景擦了擦額頭的小汗,手腳不停。
王曼琴于店内張羅,見沈虞到來,走了過來将其拉過:
“虞姑娘,快來,你來看看這個,這個是新上的面料,配你這紋飾可好?”
王曼琴而今難得有孕,先前日夜盼給蘇府添個孫子,終于如願,面色瞧着紅潤無比,或亦是有這銀錢滋養的緣故。
總之,每次來“蘇飾”,都是一派欣欣向榮,充滿希望之感,更無束縛。所以,沈虞漸漸的喜歡上了往“蘇飾”跑。
“極好的,三夫人。奴婢不懂,仍需多多學習。”沈虞謙虛道,
在面料這一塊,沈虞确實經驗不足,亦隻是近日才開始熟知,各種面料的價格以及特性屬性,至于如何搭配,眼下确實還沒有摸到門道。
王曼琴拉着沈虞的小手,開始給她講解此面料之優處,又是如何将她的和合如意與之襯托起來。
“虞姑娘,你瞧,你這荷花、如意草清秀典雅,有延年、和睦、福祿無窮之意,甚受太太夫人們喜歡,我們再配上這頂級的雲錦妝花,又最是貼合太太夫人們的尊貴身份,兩者相得益彰,互相成就,任誰瞧了都不得不點頭稱贊,這款是我們蘇飾賣的極好的一款。”
說完這和合如意,王曼琴又将沈虞領到另一個木架:
“虞姑娘,你再瞧這個喜上眉梢,你這喜鵲立于梅花枝梢,虞姑娘手筆惟妙惟肖,喜鵲乃喜慶之意,梅獨放于寒冬不敗,花中清貴唯梅屬之,如此再搭配這雲錦織金,整件衣裳冷傲中又帶着金的富貴,最是受千金富姐的喜愛。”
沈虞聽着王曼琴給她講述這搭配裡的各種鑽研門道,輕撲絲扇,連連點頭。
以往的沈虞确實從未見過這些,甚至聽都未曾聽過,而今借着與“蘇飾”之緣,讓她好好感受了一把上等人的生活和審美,這亦是她需要增加的眼界。
沈虞壞視一周,各件亦有各人的喜好。不同年齡、身份、地位、人群,亦有偏愛的款式和面料、紋飾,這到是叫沈虞想到,将來或許真要多研究研究這些富太太夫人、千金小姐們的性格和偏愛,特别是城裡當下的風氣如何,再将這紋飾與風氣結合起來,定能更加打動顧客們的心。
“三夫人,今日奴婢真是長見識了,亦學到了許多,對三公子以及三夫人的寬容、不棄身份,誠意教授,奴婢不勝感激。”
沈虞握住王曼琴的手,雖然王曼琴隻長她幾歲,在府裡亦是高高在上的夫人身份,但沈虞此刻覺着,王曼琴隻如知心姐姐般,而蘇景更是無需多說,是他給了她機會,不嫌棄她的身份,将她領至台前,給她舞台發光發熱。
沈虞發自内心的感激和感恩。
能遇到蘇木,遇到蘇景,遇到王曼琴,遇到玉靈和石頭,還有王媽,這一切,都讓她心存感激。
她在想自己是何其幸運,命垂一線時由最愛的人将她救起,能一起共枕同眠,在生活的風浪撲向她時,這麼多閃光又善良的人在幫助她。
所以,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呢。她已經擁有了這麼多。
哪怕做不成蘇木的妾,她都願意一直守着他。
這個名分,她亦可以不要。
沈虞濕了眼,亦失了神。
“虞姑娘,莫要如此說,我們雖身在蘇府,亦是尋常人,沒有那些個講究,三公子對權勢無感,隻迷生意,我娘家雖是商賈出身,但在這遼城亦算不上什麼大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