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漱念着清心咒,想起自己的身世,她的體内為什麼會養着一顆不息果,她又為什麼不能沾染孽氣,此事說來話長。
三皇治世,五帝定倫,天上地下,遂分為四大仙洲:滄溟大洲,東荒大洲,西荒大洲,無極仙洲。東荒大洲有一古老的族土,名曰上善古族。這上善古族的汸河,水源充沛,乃百川萬湖的發源地,此東荒大洲幅員遼闊,物産豐富,民風淳樸,那裡養着一方上古花蕊帝神的族人,還有自盤古破鴻蒙開天辟地以來最具靈根的衆所周知的仙号為冷愦的小府君,也就是殷漱,她是東荒大洲,上善古族族長梓夭唯一的女兒。
殷漱頭一次飛升,金光沖震整個紫徽神阙,也震暈了殷漱的天靈蓋。下方衆族本是地仙,煉出仙骨,本就不易。得道成為上仙,難上加難。若有神明靈化成佛,更要經曆過千難萬劫。常人修仙要養精、煉氣、存命,費諸多功夫才得飛升的靈根,妖孽妄想登仙,難上加難,興許苦修千年萬年到頭來挨不過雷劫,魂飛魄散,終落一場空。
唯有冷愦小府君輕易飛升了。百姓傳殷漱,還将殷漱神化,說殷漱是古神追着喂飯的神胎,勢要将殷漱捧成新一代的神明,供成神佛。殷漱便在一聲一聲的稱頌之中迷失方向,那時她覺得,她想擁有的就不會失去,殷漱有過的心願,向來如願。就比如殷漱許願在一千歲那年飛升,殷漱真的做到了。
殷漱是東荒梓夭老族長的小心肝,還是衆族族長整日挂在嘴邊的神帝的後人,萬千百姓擁戴的殷漱,四洲百姓自發為殷漱修築神女廟,殷漱是神阙地下第一位未成神而先有供廟的女仙君,那滿天明光,遍布各地的神女廟,成了聖地,全是殷漱的追随者,當時,真的是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
随着時光的推移,那時殷漱的修行日益精進,求道的信念也越來越堅定,越來越熾熱,順道成了百姓眼中悲憫之神的化身。僅僅三百年,東荒女神廟在衆多的神廟之中一騎絕塵,禮器車輿,數不勝數,殷漱站在聲浪的巅峰,風頭無限,諸仙稱頌。
直到上古遺留下來的凇澤咒又在上善古族爆發。
殷漱剛滿兩千歲,上善古族的凇澤咒發作了,也是殷漱第一次經曆淞澤咒,殷漱始終記得凇澤咒發作的那一日,族人四處慌逃,卑微求助,無力反抗,遍地妖煙,蟲獸嚎淵,花草荼毒,汸河洶湧。
這一次的淞澤咒,殷漱自信滿滿覺得她能破咒。殷漱首當其沖,站在靈沼殿對阿娘說道:“阿娘,殷漱能救百姓,請全我救族之志。”
“愦兒,你為何這般偏執啊!”阿娘道。
“阿娘,你就讓殷漱去吧,你将我護在族中,殷漱沒有見過戰場的硝煙,沒有上過戰場,怎配做你的女兒呢!”
“愦兒,阿娘實在是不放心你啊,你不光是東荒大洲的族人,還是我女兒。”
殷漱的梓夭阿娘是東荒大洲的族長,她身份高貴,仙力強大,卻無破咒之法。她勸女兒救東荒大洲的百姓要懂得智取之道,她見殷漱赤膽忠心,不知詛咒的恐怖,無可奈何,道:“愦兒,你這是自取滅亡,你破不了咒,又能救多少族人?”殷漱眼神懇懇道:“阿娘,殷漱在東荒大洲長大,到了殷漱報答的時機了。”“時機未到啊,我的殿下,”梓夭族長搖頭,萬般不舍道:“你去吧!”
遂,殷漱站在昆吾山巅,欲使出全部仙力冒險一試,這就是明知咒難除,偏向咒中行,這一仗,她想遲早要面對淞澤咒,何不放手一搏。本是一個快要修煉出神格的神女,至此開始卻要堕落了。
那一次淞澤咒來臨,神女殷漱要拯救蒼生,東荒大洲的百姓歡呼雀躍,物極必反,樂極生悲,自古以來,諸人諸事,皆是如此。東荒的詛咒爆發,百姓中咒自相殘殺,戰場的硝煙沒有因為殷漱親臨而止,反而對着殷漱叫嚣,淞澤咒淩駕于她的仙力之上。百姓們見此情景,對殷漱越來越失望,越來越仇視殷漱。
殷漱自省,難道她焚燒元神來救民的方法不行?難道她努力破咒的誠心不夠赤城?殷漱越赤誠關懷百姓,百姓越懷疑她仙術蒼白。殷漱越想破咒,越解越糟,亂七八糟,東荒大洲的地仙和百姓,有的投湖自缢,有的吐血身亡,有的傷重上吊,死傷無數,最後,凇澤咒淹沒整個東荒大洲,無數生命化澤為凇,雪苔覆蓋,東荒冰封。
唯有修煉出半枚神格的殷漱在那一場惡咒中活了下來,失去了九成的仙術,她四處尋找破咒之法。她找到離荒之境,浮厝上神告訴殷漱,上善古族的松澤咒與一個殘忍的魔伯有關,想要破咒就要養出不息果。
說到這個魔伯,還挺神秘,放眼天地,誰都沒有膽量去不墜山圍剿他,諸天神佛忌憚他,饒是有一些膽大的挑釁者,也會被他殘忍地屠在“誅仙塚”,元神俱滅,不得往生。
那一日,殷漱闖到不墜山,在山腳下守了四天四夜,總算給殷漱逮住了傳說中的魔伯。
那目空一切的魔伯悄無聲息地現身,他真如傳說中一樣瘋癫駭人,殷漱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他戴着半枚面具。天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他懸空執戟對着殷漱,道:“你來送死,本煞成全你。”
殷漱搖搖頭,釋出手中的結音錘,道:“你在不墜山作惡,還落咒于我上善,我要你拿命祭給汸水!”
他笑了笑: “你方寸之間想的都是九臯霄漢,還想替不墜山出氣,妄想破咒,”魔伯詭笑道。
反正,殷漱就是要見識一下他的招式,管他想的是何地,便是阿鼻地獄,他又毒不了她的思緒。
殷漱握轉結音錘,亮出殺焰,對着他說:“我要是斷去你的一縷鬼絲,你就把你的魔膽奉給我。”
“狂妄之徒,”那魔伯挑眉道:“你輸了,我取你魂魄,予妖喂夢。”
天靈靈,地靈靈,結音錘,鬼絲繞。
殷漱亮出錘器,便與他開打,那一場大戰翻天覆地,日月都将倒懸,不墜山塌陷。
殷漱的仙錘,從不擺爛,它似噬金穩獸,焊在不墜山,殷漱與他分不出勝負,最後一招,他肩上金蛟撞向殷漱,殷漱踉跄倒退,他卻無聲無息飄到殷漱的身後,她見到一條紅信子勒着她的脖子,紅信子緊緊抓狂,咬着她的鮮血,卻不見一色。殷漱順勢舉掌,她将掌中的一縷紫色的發絲遞向他,殷漱詐了他,可是魔伯信了,應該信了。殷漱那四天四夜在不墜山,東找西找,早就在一朵藥符上找到一縷紫絲,并非今日所獲。魔伯陰森地立在殷漱的身後,掐着她的脖子,她覺得他是想反悔,卻見他的額頭抵住殷漱的耳邊,細細品味着她的仙澤,他擡指撫她的耳垂。
魔伯就站在她的身後,輕輕擡指,捏過她的下巴。殷漱面如死灰,倔強的眼,不眨一下:“魔伯,你最痛恨仙骨不是?要殺就殺。”
她激怒他,隻是幾秒後,她靜靜地閉眼受屠,魔伯卻遲遲沒動手。
他撫摸着她的耳垂,他收了手,在他的撫摸徹底冷卻之前,他目光轉寒,驟然想到一個鬼點子,他右手從背後摟住殷漱的細腰,她的後背整個就貼上他的胸膛,他将她摁入他的懷中。
殷漱驚慌失措,他摟她的腰,愈來愈緊,她低哼一聲,蹙起眉頭,倔犟地不肯屈服,他左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她雙目空空蕩蕩,她覺得她的身體随着他欺近滾燙滾燙。
他側臉看她,她冷訣的目光映進他的陰森詭眼中,綠睫附于她的面頰。
他一個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