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殷漱和百裡浪徑出連山莊的後門,盤橋轉路,來到一處養牛夾道,兩人徑入養牛夾道的盡頭,夾道内一陣陰森,殷漱看見一個巨大的瘟神像,鼻上挂着紅淚,殷漱看到這一幕,後退一步,肩貂險落。
百裡浪道:“小簔衣仙子,你别怕。”
殷漱問:“這鼻子流着紅淚的是什麼神像啊,”
百裡浪道:“這是瘟神,看此神像,還沒有完工,挺詭異吧。”
殷漱倒是見過二十四諸天像,還有自己的神女像,那些工匠對造像儀軌的改造和想象曾驚豔到她,雖說把她的女神像塑成怒目圓睜,眼窩又深,眼球突出,美弓高隆,表情怪誕,肢體誇張,倒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不過,這座瘟神神像的造型,頗為罕見,比瘟神神像更罕見的是它的鼻尖挂淚,料是,誰也不敢為瘟神像揩淚,着瘟于己。
殷漱道:“此地做什麼的?
“此地養牛夾道,塑瘟神像,塑神牛像,”百裡浪笑道:“歡都仙民供奉瘟神,瘟神坐騎就是牛,所以,這兒的牛都被供起來了。”
殷漱點頭:“嗯,我們趕緊走吧!”
兩人忽然聽到夾道的門口傳來聲音,齊齊回頭,仔細一聽。
有人說:“姑娘,你别走啊!”
有人說:“快過來,快過來……”
殷漱與百裡浪相看一眼,忽地默契:“小蓑衣仙子,你跟我來,我們先躲起來,保命要緊啊,”兩人隐身于未完工的神像中,便看見兩個操扇的閑兵圍着一個賣簪的小女子,綠鬓朱顔,身着棉衣,頭绾兩枚發髻,腰間編蝦紅腰鍊,手上提籃,側頭欲走。
兩個操扇的閑兵不小心弄掉她提籃的銀簪,賣簪女子一慌,殷漱見那女子穿着一雙三寸小鞋。
閑兵問:“姑娘,你的簪子呢?我們你找找吧,”
女子提籃想逃,兩個閑兵蹲身替她找簪子,明顯在演,女子心上不安。
百裡浪與殷漱躲入瘟神像,百裡浪離殷漱很近,他默默吞咽一口。
女子道:“多謝兵爺,我要走了。”
閑兵道:“小姑娘,我們不要你的謝謝,我們呢?就是喜歡你呦。”
百裡浪張嘴欲罵。
閑兵說:“姑娘,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嘿嘿,哥哥,幫你。”
“喏,在這兒呢!”一個閑兵站在女子的面前,擋住女子的去路。
隻見另外一個閑兵蹲下身來,沿着裙角,往上一看,看見女子臉上的害怕,那蹲身的閑兵愈發心癢難耐,也不撿地上散亂的簪子,而是去抓腳,他一把就抓住了女子的腳脖子,那女子慌得尖聲,連忙反抗,眼看那閑兵就要鑽進女子的裙窩了。
殷漱欲去撈她,卻被百裡浪按住肩膀,殷漱見他微微搖頭,示意她别動。
女子道:“你們是瘟水舍的人,”
閑兵道:“呵呵,你這麼說,那我可就更好辦你了,來,哥們,捆住她的手腳,就地解決了,”
隻見外頭有人搜查給瘟神塑像修漆的夾道,聽到女子的求救之聲,加快腳步。魯遠道:“誰在求救?”
手下道:“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手下道:“魯大師,神像還未完工,我們進去不好吧!”
魯遠道:“瘟神之像,豈能延毀,決不能留世。”
手下道:“是。”
門外議聲,但見魯遠,疾步跨檻,直接出手,搭救閑兵手中的女子,踹倒閑兵。
“魯遠,少管閑事,”那個閑兵從地上爬起來。
“又是你們這些瘟兵調戲女子,都給我殺了,”魯遠對着他的手下說。魯遠頂着一張國字臉,滿臉油光,本欲毀掉瘟神像,卻誤打誤撞碰見瘟兵。
魯遠道:“把瘟神像劈了,”他的手下,高舉刀把。
頃刻之間,養牛夾道外面,神領司曹高帶着瘟兵趕到,一臉惡容的曹高進來,他身穿黑甲,腰系大刀,足穿皮靴,才一進門,就把那提籃女子給吓縮了腳,兩個閑兵躬身參見神領司,拜了三拜,曹高與魯遠雙方劍拔弩張。
曹高道:“我就知道是你,神仙居的魯遠,你擅毀神像,蠱惑民衆,還不受死。”
魯遠高聲喝道:“曹高瘟狗,你這厮什麼身份,給我安罪,安你個圾,你今天休想活着出去。”
魯遠喝令左右将曹高拿下:“兄弟們,合力與我打這厮。”
雙方兵刃交戰,養牛夾道,亂作一團,滿道狼藉。
有手下見勢不妙,随即道:“魯大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們人多,我們勢弱,先走吧,”手下扶着魯遠,沖撤出去。
曹高暴怒,命令手下:“瘟兵追殺……殺光他們。”
瘟兵道:“是,”半夥瘟兵直追出去。
忽然,那名撿簪的女子被吓得摸滾,起來擡頭看了,發出動靜,曹高轉頭,他的手下墨客道:“領神司,那裡還有一個女子。”
女子咽了咽,始終抱着自己的籃子。
曹高道:“她定是魯遠的同夥,你們速速把她殺了。”
“是,”手下拔刀而去。
百裡浪急中生智,捏着仙訣,從神像裡化出一隻牛相,吓退衆人,曹高的屬下道:“瘟神顯靈,瘟神顯靈。”
曹高手下道:“領神司,這下怎麼辦?”
曹高道:“這獸容……”曹高帶着手下跪地,立馬跟揖:“瘟神恕罪,我等無知,瘟神在上,有人妄圖攪擾神尊,我已将其擊退。”
隻見那隻巨牛,發出攪動風雨之聲,當頭照下,獸光緩緩逼近衆人,曹高一驚,連忙告道:“瘟神息怒,我等告退,快走,快撤,”
瘟兵道:“是。”
曹高立馬撿刀,率兵出去。
殷漱和百裡浪從瘟神像裡化身出來,走到門口,看見瘟兵離去,轉身之際,便看見那個縮在角落裡的女子,殷漱過去問:“姑娘,你是什麼人?”
女子怯怯擡頭:“你們又是什麼人?為什麼躲在神像裡呢?”百裡浪說:“我們不是瘟水舍的人,你可以放心。”
女子道:“你們…鬼鬼祟祟…發牛怪。”
百裡浪道:“你說誰發牛怪呢?我們是…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
殷漱道:“姑娘,他們走了,你趕緊回家吧,”百裡浪道:“是啊,你還不走啊,他們還記着你,那一夥回來,就沒有英雄救你喽!”
“……我知道了…”女子轉身就走。
百裡浪道:“她說我們像發牛怪,算了,我不和她理會,”他擡腳跨出夾道,殷漱臨走之前,回過頭,瞄一眼身後半成品的高大的神像:“瘟神?”陷入疑惑,歡都仙民竟供奉瘟神。
且說紫徽神阙的上霄殿外,日月噴光,金光焰散,煙靈蕩蕩,仙澤騰騰。那殿中高高的碧階之下,跪着一個凄臉的被捆仙枷套住的罪仙溫承并太子妃素女,罪仙身後站着盛氣淩人的太子柏煌和他的衆兄弟。
柏煌微微擡眸,衆人伸手高揖齊呼:“兒臣恭迎帝宗帝後駕臨上霄殿。”
遠方金轎馭飄渺風煙緩緩而來,忽然那金光灼煙的殿首之中出現數丈高的威嚴帝宗和端莊帝後的身影,帝宗道:“吾兒免了。”
衆殿下道:“多謝帝宗,帝後。”
帝宗問:“大皇兒,火鴉族擒拿得如何?”
柏煌展手高揖,擡頭說道:“啟禀帝宗,前有火鴉族四處作惡,不服拘喚,遺害人間,後念帝宗之慈恩,準予其駐守無極仙洲吸納天澤,釋其戾氣,火鴉族世代感恩,果見戾氣全消。”
帝宗道:“既如吾兒所言,為何南方天邊隐約透出不祥之氣呢?”
柏煌揖道:“啟禀帝宗,禍起溫承,溫承他好大喜功,不單獨闖無極仙洲,一意孤行想要逼殺火鴉族,緻使火鴉族戾氣重現,延禍百姓,仙洲不甯。”
帝宗道:“是嗎?”
柏煌颔首,道:“兒臣所言句句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