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話,隻聽得武杞杞進廳了,今日的他特地打扮一番,頭頂盤着卷髻,内裡穿着一件灰土色繡着四瓣花的布衣,外面披着一件深灰黃布衣,提着兩桶油漆進門:“不好買,不好買呀,一點兒也不好買呀!”
他這才進來,百裡浪高興道:“杞杞,你回來啦!”
杞杞正在那裡發愁:“老倌,我想買一盒跳澗漆,大名鼎鼎的跳澗漆就是買不上,哪兒也買不到啊!隻能買這些油漆了!”
百裡浪也沒賣何:“又是留給瘟水舍的人呗!這個瘟水舍也太狂妄了。”
裘惜正道:“還有買不上的跳澗漆,杞杞,你的靈石花完了?你可以買打折的油漆啊。”
百裡浪道:“根本不是靈石的事,聽說這兒的跳澗漆早年是百姓最愛刷的漆,什麼蓋新房,造齋所,造茅房,必不可少的,可如今啦,由胡家茶樓獨家制造僅供瘟神專刷。”
“老倌說的是,”杞杞道:“瘟水舍不光壟斷跳澗漆的,還強迫我們獻绫的,實在太可惡了。”
裘惜正說:“總之呢,我們不要摻和瘟水舍的事情就可以了。”
“杞杞,我要出去一趟!”
“老倌,你要去哪兒啊?”
百裡浪看一眼殷漱,殷漱領會他的意思。
裘惜正道:“百裡浪,你先救你自己吧,你的館保的住嗎?”
百裡浪說幹就幹,他帶着殷漱起身離去,百裡浪倒提金秤杆,再往前走。
“老倌,你們去幹嘛啊?”
“喂,你們真去啊?不要命啦,都打雷啦!”
百裡浪咧嘴一笑,一邊揮手,一邊提着金秤杆:“杞杞,别給我們留晚飯。”
“百裡浪,你都自顧不暇了,還有閑心管閑事?”
百裡浪搖手:“也不用留門啦,我們會晚點回來!”
大約過了多時,兩人在這樣一條不知名的花草争妍盛開的山路厮趕着,殷漱東觀西望,她與百裡浪行了多時,已走過數個山坡,山路前方像有一片樹林,距離樹林越近,結界越強。
兩人随着山路行去,殷漱方才喝過大量的酒,酒氣沒有散,隻想快些找到牛鼻洞,百裡浪想着要是能再來點燙酒暖胃,渾身更加爽利。
為了省時,也為了盡早回來,兩人就選了這一條從閻浮街到牛鼻洞的捷徑,這是一條如同蛇類行走一樣曲折的鮮有路人的山路。
兩人摸黑而走,不得不小心了,腳下沾滿黑色爛泥,山路長滿尖銳的碧草,随便幾棵生長的小樹都是刺牙,周遭妖煙“嘩嘩”的響,頭頂驚雷不絕于耳。
百裡浪拄着金秤杆,累的走不動了,隻得邊走邊抱怨:“我早就讓祈阖老頭,多教我一些功夫啦,我要是會破結界,我們就輕松多了,”百裡浪向前躬着身子,大喘着氣,拄着金秤杆,前進一步,後退半步,兩人慢慢向前,繼續上山,牛鼻洞在山頂上嗎?
雷聲似乎比原先小了一點兒,走在這樣山路,紫雷在夜空喧嚣,像是連山埏在魔天艇撕雷,振動了絲絲莖絡,殷漱聽着莖顫,這雷聲簡直比剛才更響。
百裡浪汗珠滿額,殷漱頸濕背濕,兩人往四周一看,看不清山路溝溝窪窪,什麼都看不清呢!
百裡浪心裡有些奇怪,他去廟裡燒頭香,許香願時,走的就是這一條山路,這裡應該有荒廟 ,還有仙民偷養的馬,竟然都沒見到了,百裡浪也拿不準,更奇怪的是,原本能看到遠處山頂寺廟的通明燈籠,怎麼都沒見到了。
兩人心照不宣的同想一件事,還是快點到牛鼻洞吧!旁物的全然顧不上了!
四顧無人,萦繞宿煙,殷漱看見山路邊的草叢出現斑斑點點的烏火色,烏火色将草莖映得敞亮,殷漱不禁多看幾眼,轉念一想,應是扒草的盲蟲。夜風吹臉,叢葉抖動,殷漱想起自己在話本上看到的一個段子,走夜路時,千萬不要回頭,會把自己肩頭的三簇陽火帶滅,以緻體内的三團陽火,驟失一團,損失陽氣,給鬼可乘之機。殷漱思及此處,她對着草叢的那一團烏火,念了念仙訣,不如我把你們變作燈籠吧!然而,并沒有卵用,仙術行不通。
百裡浪想到自己平時遛羊,自是熟悉這一帶的景色,可是,“小簔衣仙子,我們走錯路了嗎?”百裡浪停下前行的腳步,開始回憶路線,從小羊波館出發,經過連山莊的牧場,路過閻浮街,拐上山路,到此為止,都是照着論壇的路線走啊,沒有什麼不妥啊,哪裡不對勁呢?
百裡浪道:“小簔衣仙子,歇一會兒,走不動了,好口渴啊!”
殷漱道:“我也是,”她抿了抿嘴,咽了咽喉嚨。
百裡浪側頭:“要不我背你啊…啊?”
殷漱搖頭。
百裡浪叨着:“早知道是這樣,就不來了,我們虧大了。”
殷漱道:“你剛才說什麼?”
百裡浪撇頭:“沒說什麼,”他甩着手裡的金秤杆,拍了一下頭:“哎呀,糟糕,小蓑衣仙子,瘟水舍定守衛森嚴,我們無從下手,還是回去吧!”
殷漱道:“好,我們回去!”
百裡浪東看西看,忽然,手裡金秤杆一滑,帶動腳下一滑“啊…啊…”百裡浪摔下山壁,殷漱拉住他的一對胳膊:“喂……”百裡浪垂挂山壁:“小簔衣仙子,你趕快放手啊,”殷漱趴在山壁的壁沿:“我不會放手,”她流了很多汗,百裡浪道:“小簔衣仙子,看來我回不了波館了,你趕緊放手吧!”殷漱抓着他的胳膊:“你少啰嗦了,我不會放手的,我會拉你上來。”百裡浪道:“小簔衣仙子,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殷漱扒着他的手:“省點力氣,我拉你上來,”百裡浪道:“我要是上不來了,你記得賣掉小羊波館把靈石送給杞杞。”殷漱道:“我不會砍價,賣不出高價。”百裡浪道:“小簔衣仙子,你記得跟祈阖老頭說一聲,我是在搜集獸油的途中光榮犧牲。”殷漱道:“喂……”“啊……”百裡浪摔下坡,殷漱跟着摔下去。
這一陣失重後,殷漱摔到坡下,好不容易找回身體的平衡,身處爛泥,四周黑暗,樹枝毛刺刮到她的褲腳,發出“嗞啦”,夜空的雷聲漸弱了,殷漱爬起來,左右一看,四處叫喚,沒一個應聲,找不到百裡浪。殷漱随手撿起枝條,這是構樹的樹枝,摸着碩大葉子上的絨毛,她拄着樹枝,四處呼喊,仍無應答,本想凝蟲照明,沒有撈到亮火,倒先栽進泥坑。
她身子一趁,爬徑上來:“百裡浪…百裡浪……”這兒竟然有一片構樹林?殷漱拄着樹枝,穿行這片構樹林,她沒見過這麼多的構樹,這是誰種的構樹呢?她一面往前走,一面找人。以免再次刮到樹枝,她小心翼翼地走,雷聲乍響,跟着驚顫,光打雷不下雨,殷漱再行一段路,仍置身林中,這綿延不絕的構樹林沒個盡頭了呢?頭頂的雷聲停了,她輕輕噓氣,踩扁腳下的葉子,這麼大的一片構樹林出也出不去,奇了怪了,莫不是遇上什麼構樹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