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漱提着一個鐵桶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輕輕擡手,把挂在桶壁上的長虱的尿布展給他看,慢慢地用鞭子攪動桶裡的鹽巴。
曹高問:“你究竟是牛舍王的什麼人?”
她看出他的顧慮,将手中的鞭子放在地上,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我究竟是什麼人,我究竟跟你們的牛舍王有什麼關系,都和你無關,我隻問一句,你敢應戰嗎?不比也行。”
“好!”
他忍無可忍,眼冒火光:“你想比什麼?”
她稍稍勾起眉頭,盯他一眼:“你說自己拔山扛鼎,我們就來鬥力氣。”
“你要與我鬥力氣?”他忍不住大笑起來,隻是女子周身那種難以名狀的壓迫感,如同黑暗中的漩渦使他感到一絲懼意。心下思量,若與她鬥武,招惹麻煩又該怎麼向牛舍王解釋情況。若是鬥文,他一腔蠻力,胸無點墨,還真會輸給她。若是鬥力氣,他可以最大限度的讓她知道害怕呢!
“怎麼個比法?”他這雙手擒過虎狼,挽過強弓,舉過大鼎,試問瘟水舍還有誰的力氣比他大呢?
“兩個法子,要麼我們比掰手腕,要麼我們比戳腳力。”
“你是女子,我就讓讓你,怎麼比腳力?”
“你蹲下些,受我一腳,倘能起身,便是我輸了。”
“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也不大多,量你受不受得住!”
“好!我要是赢了你,你今晚就來瓷堂伺候我們這一幫兄弟。”
“行。”
“這可是你自找的麻煩。”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有夜風拂過,拂冷了她的眼眶。
雙方劍拔弩張,瘟兵左瞧右瞧,目嗤口蔑,這樣的比試根本形同虛設,盡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誰都不想領神司輕而易舉就解決戰俘了。
而那些戰俘都心驚肉跳,為她捏着一把嗓子。
倏爾,各自就位,曹高懶洋洋地解下甲胄,将甲胄并腰刀丟給手下,當即邁開大腿,膝蓋開“八”下蹲,這高大威猛的身軀就算蹲下來,也很輕松藐視她。
他隻要曲曲小指頭,就能掰倒她的腰肢。
曹高微屈下膝,兩手搭住膝頭。
得虧她本來個子就高,看一眼瑚瑚,甩了甩左腳,伸出一腿,靴尖将将抵住他的額心。
曹高的面上已是不客氣。
她淡淡道:“你可以起來了。”
他目中無人,想叫她乖乖受伏,給她吃幾拳。
周邊的瘟兵也都看她的笑話。
曹高發力,兩腿拔勁,正要起來。
就連戰俘都不忍目睹她的失敗,扭過頭去。
過去多時,全場沒發出一片噼裡啪啦的歡呼之聲,反傳出簌簌喘聲。
戰俘回頭,俱是驚訝。
隻見,威名震都的曹高,仍呈蹲姿,漲紅了頰。
那位姑娘,靴尖抵着他的額心,風淡雲輕。
這個事情在人叢中引起廣泛熱議,瘟兵也不甚解,瞠目而視,不敢止言。
曹高滿臉驚愕,無論怎樣發力,在她的靴尖下,自己就是無法挺身而起,亦沒看出她施術,她當然沒施術。
她的腳尖像有一種吃力,吃住他額際。
他屏住呼吸,猛力上挺,照樣無用,複又一吸,吸力過猛,脖子通紅,憋住不發惱。
曹高緊握拳頭,兩條胳膊的青筋隆得高高的,彰顯他慌亂的心情。
彼時,他的心頭如同被揪出七寸的難以自救的蛇子,扭尾亂竄。
她睨他一眼,不見喜怒,靴尖一戳,所戳之處,一片潮紅:“氣吞鬥牛,威風凜凜, 從無敗績的領神司,你還有什麼話說?”
他的眼睛閃着暗芒,喉頭也不禁顫了,他對這個意外的驚吓感到難以置信。他說不出一言,強壓下心頭的暴躁,卯足勁兒,向上挺身。
隻是,她一雙劈叉腿似盤在地上的根,牢牢制住他。
瘟兵驚見,疑惑頓生,一旁接道:“領神司,加力!加大力!”
此時的曹高面目獰起來了,心跳如擂鼓,青筋疾速隆動,他再也無法掩飾面上的慌亂。
他目運火光,猙獰之色,唬得瘟兵立時噤聲:“吵什麼,我還沒發力呢?”
她冷笑道:“是嗎?”
冷汗自他的鬓角墜下,他竟也有承受不住周遭壓力而糾緊不已的時刻,都是拜她所賜。
她的腳力為何如此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