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低頭,慢慢說道:“我哪裡能見得到生人呢!”
殷漱同情地看她一眼,垂下錘子,往前一步,溫柔地道:“你不要害怕,那就請坐吧,”女子撫緊白蓋頭:“嗯。”
女子靠棺,殷漱打量她一眼,看住她脖上的屍白。
四下昏黑,連山奈挨着百裡浪,就這麼挨得緊緊的,她一手抓着花圈,一手抓着百裡浪的胳膊,百裡浪的胳膊被連山奈抓紅了,百裡浪嘴裡發苦,很是氣惱,隻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大小姐,你快放手啊。”
連山奈沒聽清楚,東抓西抓,抓到百裡浪的嘴巴,一摸前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滿臉嫌棄,眼眶充惱,又想罵他,不想驚鬼,便舉着花圈掩面,而百裡浪靠牆窺鬼,時刻做好防備。
殷漱彎身,想看她的臉,把那女子吓退一步,猶猶豫豫,扭捏起來,側着肩膀,靠向棺闆,拟出一把凳子。
殷漱坐近,坐到凳邊,看着女子,問:“這是你的吧?”
“那是我前些天晚上丢的,你在哪兒撿到的?”
殷漱看一眼百裡浪,捏着鬼公盞,坐了過去,低着身體:“來,我給你系上。”
連山奈臉色漸白,一個頭變兩個大,抱着花圈,也不說話。
百裡浪臉上出汗,直覺鬼氣森森,小蓑衣仙子竟想與鬼為友?這可怎麼辦啊?
殷漱替女子系好鬼公盞,就想看她的臉,女子扭臉,白紗掉落,殷漱直勾勾地盯看女子的臉,就要上前訊問,女子推拒,殷漱隻覺眼前一空,那女子眨眼之間就消失了。
“你太莽撞了,”女子站在棺材外邊,看着她道:“我是夜間出沒的鬼魂,不能和活人相比了,我要是現臉,你會被我吓死的。”
殷漱低頭,自思起來,羞愧難當。
霎時,鬼消房空,陰風陣陣,花圈落地,絲絲涼涼。
殷漱收起錘子,晃了晃臉,轉過身,朝着牆邊“你們出來了,沒事了。”
話落,殷漱揮手,滿房的白燭一亮,亮了房間,百裡浪指着殷漱的左眼:“小蓑衣仙子……你的左眼空了?”
殷漱轉頭,低聲一聲“又排異了嗎?”她輕輕擡手,撕掉左眼周邊發青的異肉,左邊眼睛漏出火疤,一波涼意從左眼眶蹿向右眼眶,她晃了晃,鳥眼鬧了,掉右眼眶去了。
連山奈轉眸,看她幾眼:“這是什麼東西?你怎麼了?”
“這塊眼珠能保我視力?”
連山奈問:“剜你眼睛的是誰?”
殷漱道:“剜眼?沒人剜我的眼睛。”
百裡浪納悶一問:“那你的眼睛是怎麼沒的?”
殷漱裝好眼珠笑了,站起來,走到窗邊的白燭旁:“天生就殘。”
百裡浪:“……”
連山奈:“……”
連山奈瞄一眼,直覺不對勁,百裡浪一把拉住了她:“大小姐,你幹啥子。”
殷漱彎腰,掀開裙角,撕掉左大腿上的一塊薄薄的腿皮,平靜地植到眼眶附近。
左邊眼尾,尚留一疤,相當醜陋,最難好全。
東荒的凇澤咒爆發後,她四處流浪,以罪身入世,這些都是污泥裡苟活的痕迹。
那一塊腿皮敷住她左眼的眼眶,她的眼珠活泛起來,在嫩白的眼窩溜動了。
連山奈眼中憐憫,三分驚訝,七分無奈。
她早就看淡了,渾身遊走的齒形火迹,天王老子來了也修複不了。
百裡浪道:“妹兒,你先坐下來,我去抓點東西,與你解愁。”
于是,他出房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攢着一些蒲草,坐到殷漱的身邊,就草而織。
連山奈看着他,看他編織蒲草。
半晌,百裡浪将蒲草織成一朵鳳仙花,還親自貼到她的左邊眼尾:“誰說仙人不為業火受難,别思想不樂,日子還長,眼下不就好看一些了?”
殷漱笑他:“謝謝。”
連山奈看一眼百裡浪:“想不到,你個騷狼,還挺有主意的。”
“你可别對我刮目相看。”
連山奈陰他一眼,殷漱的鳳仙花半隐半漏:“對了,百裡浪,你在論壇裡搜搜有關桃花神殿的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