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漱謝過玄觞,立刻動身前往船南盡頭。尋訪半時,終于在一間不起眼的小藥鋪中找到那位徒弟,對方聽聞是船長的寵物,不僅詳細講解"一相香"的制法,還贈包珍藏的“一相香”。
“這'一相香'乃家師秘制,能引魂入定,忘卻煩憂。隻是藥材難尋,如今所剩無幾了。"
回到船宮,殷漱立刻命人按方制劑量,自研《西門十映手劄》。
當夜,殷漱早早燃起"一相香”,淡淡的藥香散開。
申屠曛議會回來,已是深夜,已倦容滿面。
“今日怎麼點了香?"他微微皺眉。
殷漱淺笑:“新得的安神香,據說能助眠,”她不動聲色觀察申屠曛的反應,見他沒反對,心中稍安。
申屠曛躺下不久,睡姿漸趨平穩。
殷漱輕輕為他掖好被角,正欲熄燈,卻見他眉頭又皺了。
“别去...危險…...”申屠曛在夢中呓語,雙手緊握成拳。
殷漱立刻燃支"一相香”,輕輕放在床頭。
香霧缭繞中,申屠曛緊繃的肌肉漸漸放松。
她低語道:"噩夢都過去了...我在這裡..."
不知是"一相香”的作用,還是殷漱的撫慰起了效,申屠曛這一夜竟未再驚醒。
月亮落盡時,殷漱才疲憊地合眼小憩。
申屠曛神清氣爽,望着殷漱疲憊面容,心中了然,将她輕輕拎起來,放枕頭上:“謝謝你。"
月山殿的議事廳裡好多時辰過去,申屠曛負手而立,玄色衣袍翻飛,睥睨着階下被縛之人。
飄烽跪伏于地,鐵鍊纏身,卻仍昂首,眼中恨意未減半分。
“做出這等事,還敢去祭拜先船長?"
"殺你,是為先船長報仇!"飄烽咬牙,脊背挺直,"我問心無愧!"
申屠曛笑道:"想殺我,不過小事,饒你一命亦無妨。可你勾結外敵,引孽氣入船,害得無數船員魂飛魄散,此罪,不可赦。"
"成王敗寇罷了!"飄烽嗤笑,“既已落你手中,要殺便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申屠曛眸色一沉,緩緩俯身,指尖挑起他下颌:“欲加罪名?"
飄烽别開臉,沉默一瞬,終是低聲道:"他……從未告訴我孽氣從何而來。"
"此事非你所謀?"
"我恨你入骨,卻也是夜宴之子!"飄烽猛然擡頭,眼中一獰,"豈會殘害同族!"
"引狼入室,任人擺布,愚蠢至極。"申屠曛直起身,袖袍一拂,殺意凜然。
"若非你弑主奪位,我何至于此!"飄烽嘶吼,"先船長待你如子,傾盡心血栽培,你卻為一己之私,親手殺他!"
四目相對,劍拔弩張。
申屠曛忽地轉身,寒聲下令:“傳令,三日後,霜釘刑處死叛賊飄烽。"
"正合我意!"飄烽大笑,狀若癫狂。
無歸上前,低聲道:“船長,三日後……是先船長忌日。"
申屠曛腳步一頓,側首道:“忌日行刑,豈不正好?成全他們主仆情深。”
無歸垂首:"……是。"
"公開處刑一事,交由你辦。"
"是。"
申屠曛眸光幽深,忽又問:"那香的來曆,查清了?"
"查清了。"
"她……又去了?"
"……是。"
殿内幽幽,鉗着燈籠映着石壁。
殷漱撫過箜篌的灰燼,像捏碎一段經年舊事。
霫奚族…早湮滅了,而今灰燼竟藏在這深宮寝殿裡,先船長榻畔長置此物,莫非……是遺物?還是信物?亦或是未燼的恨?
指腹摩過灰燼,忽覺一絲異樣,灰燼隐有紋路……
這念頭來得突兀,卻如野火蹿上心頭。
若複聽此物,或許能窺見霫奚族與先船長的秘辛,甚至他究竟因何而死?
窗外驟起夜風,明滅不定。
後來,殷漱去藥鋪裡沒見到玄觞,而是見到了玄螭。
原來“一相香”是以影子為生:“玄螭,說吧,先船長與霫奚族什麼關系?”
殷漱取出一把箜篌至空中,落進玄螭手裡:“…先船長與霫奚族有何幹系?"
玄螭手裡一方箜篌淩空而起,火星乍迸。
門外,申屠曛扣住她的鉗子:“随我回去?”
殷漱掙脫桎梏:“問完便走。”
玄螭劍刃一轉,已抵住申屠曛的咽喉。
小螃蟹忽地爬上玄螭的劍鋒,鉗住寒刃:“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玄螭輕笑:“殺我?申屠公子,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鉗尖撫過劍身,意欲反擊。
玄螭道:“我來告訴你,先船長與霫奚滅族的事情,不過,你放了飄烽?”
申屠曛微眯眼睛:“夜宴恩怨,非你可轄”。
“哦,是嗎?”玄螭将箜篌砸在牆上投出朦胧幻境,忽有流光自牆間瀉下。
玄螭笑道:“先船長遺言就在這裡,當年叱咤滄海,今朝不過一縷清影。”
申屠曛望一眼玄螭,再望一眼殷漱道:“你先走,私闖禁地,罪當誅魂。"
“今日我定要見分曉,”她咬了咬道。
烈焰驟燃數尺,先船長遺言自牆面顯形。
白發覆肩,眉間舊傷:“五六十年了.…..”發出朽聲,“夜宴...…可曾複生?”
申屠曛猛然轉身,望着牆上影子。
殷漱趁機捧着《靈淵星盤》上前禀道:“長泉船長,此物可是您親手修複的賀禮?"
整間藥鋪突然簌簌震動。
“賀禮…...”長泉船長周身顫動,記憶碎片掠過。